事已至此。
陈柯只是个普通的打工人,把金主陆鸣珺摘出来无可厚非。
为了淡化自己,他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
“我和陆小姐不熟,半年前她预订包厢才加的微信。”
程斯樾咀嚼着他说的每一个字:“半年前?”
这半年来,他每一次来羽扇房吃饭,都会“巧遇”陆鸣珺。
现在看来,如此刻意的巧遇便能解释了。
“程总,我怎么会骗你,确实是半年前。”陈柯斩钉截铁,“程总,您侄女的事儿我真不知情。陆小姐她是您未婚妻,她还说程小姐是她的朋友——”
“未婚妻?”他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陈柯不明所以,只是不断点头。
程斯樾别开脸,眼风在尚冥和余资铄脸上来回扫,“姓陆的是我未婚妻?”
两人点点头,又摇头。
程斯樾气笑了:“我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她怎么成我未婚妻了?”
他走到陈柯身边,居高临下地睇他:“她给了你多少?”
“…啊?”陈柯声音中带着一丝颤。
程斯樾:“这半年,我来吃饭次次能碰见她。你说我有这运气,干嘛不去买彩票?”
尚冥后知后觉,终于悟了。
身为羽扇房的老板,他的餐厅出了这样的事,他难辞其咎。
矜贵的大少爷,走到陈柯旁边,抬脚重重一踢,手工皮鞋的鞋头踢到陈柯的鼻梁。
后者鼻梁明显歪了,身体如破麻袋般砸在地上。
尚冥崩不住了,破口大骂道:“我去!你居然把程斯樾的预定信息卖给陆鸣珺?!我真是错看你了!!!”
余资铄手里转着打火机:“有意思,陆鸣珺单方面想嫁进程家吧?”
宁城世家圈是分等级的。
陆家提前上车房地产,属于后天发家,在他们眼里那就是暴发户。
平时玩儿都不会带上她。
陆鸣珺打不进他们的圈子,只能不断制造偶遇,企图让程斯樾多看她一眼。
“程总……您大人有大量……我上有老下有小的,赚钱不容易……”陈柯双手护住鼻子,强忍剧痛,不断向程斯樾求情。
程斯樾连半个眼神都不给他,递给吴助理一个眼风,后者立刻差使保镖将陈柯押了出去。
“斯樾,别闹出人命。”尚冥淡声,倒不是在意陈柯的死活,而是出了这种事,处理起来很麻烦,于是他劝道,“法治社会,搞太大了对你不好。”
程斯樾:“我有数。”
余资铄停下手,将打火机捏在掌心,恍然大悟的调子:“这个陆鸣珺有意思,作妖那么久,咱们哥几个居然才发现?”
程斯樾:“陆家在你家银行有贷款吧?”
余资铄颔首:“陆鸣珺她爸玩美股被套,现在房地产市场低迷,我也是最近收到的风声,他有两个楼盘快烂尾了。窟窿越来越大,最近他想跟我爸申请一笔三十亿的贷款。”
程斯樾毋庸置疑的口吻:“别批给他。”
余资铄充分领会精神,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程斯樾又看向尚冥。
尚冥胸膛一挺,表忠心:“我会通知宁城所有人,陆家想借钱,门都没有。”
断了所有路,让陆家无路可走。
“嗯,陆家在宁城发迹,风光了那么些年,是时候让他吐出来了。”
语气很淡,轻轻松松决定了陆家的生杀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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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斯莱斯沿着大路,一路开到东一宅门口。
管家赵伯搀着程榆汌下车。
宅院内的佣人和工人整齐站成两排,毕恭毕敬迎接老爷回家。
程桃扭着腰,亲昵地挽住程榆汌的胳膊:“爸,欢迎回家。肴昌在国外呢,他给您录了段视频——”
她点播放键。
视频页面上,出现一群肤色全黑的壮汉,跳了段王心凌的《爱你》,操着带口音的中文,说:“程老爷纸,欢迎肥家!”
“……”什么玩意儿!
程榆汌觑她一眼,声音凉凉:“还没离婚?”
“……”程桃暗暗咬住后槽牙,“爸,您说的这叫什么话?盼着我和肴昌婚姻破裂?肴昌早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整理干净了。他就是忙国外的业务,一时脱不了身。”
知女莫若父,程榆汌没戳穿她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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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您瘦了,脸都塌了!”程桃用两只嶙峋的爪子捧着程老爷子的脸反复端详,“明天我带您去美容院,给您脸上打两针?苹果肌都能给您打出来。”
“胡闹。”程榆汌笑骂了一声,在黄花梨太师椅上坐下,他接过佣人送上来的茶呷了一口,又说,“爸几岁了?还苹果肌。”
程桃是程榆汌唯一的女儿,他对女儿和几个儿子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他纵着程桃的性子。即使她嫁给了刘肴昌,仍旧分到了程家的西三宅。
刘肴昌公务繁忙,程桃大部分时间和女儿刘箐竹住在程家西三宅。
程桃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爸,您怎么会老呢?八十正是闯的时候!”
“哈……”程榆汌被女儿逗笑了。
程桃:“您还记得程墨那丫头吧?她如今大啦,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娘孤零零在国外怪可怜的。”
程桃手团成拳头垂着程榆汌的背,力度适中,每一下都垂进了程榆汌的心里。
他舒服地闭上眼。
“既然二哥把她带回家了,那不就是缘分?我和二哥商量过了,既然您有意续弦,肥水不流外人田,您娶她,左右都是自家人。”
“她一个没爹没妈没财产的孤儿,能嫁进咱们程家,那是她家祖坟冒青烟了。她可不吃亏。”
程榆汌睁眼,冷冷道:“我是老了,不是疯了。”
程桃心里咯噔一下,手顿在半空。
程榆汌:“她是你二哥曾经的养女。你们再胡闹,也不能把她和我凑一起。真当我变态了?你让我老脸往哪里搁?!”
程桃猛地蹿到程榆汌面前,收起笑脸,丝毫不惧程榆汌那张极为严肃的面庞:“我知道您什么意思,您不就想和姨妈(白芙)复婚吗?”
被女儿说中了心事,程榆汌不置可否。
程桃:“爸,别的事我和二哥没意见,就这件事,不可能。妈才去世多久,您惦记上姨妈了,您让妈在九泉之下怎么瞑目?!”
“你、你!”程榆汌做梦都没想到,刚踏进家门,椅子没焐热,心头的邪火又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