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石榴不过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
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遇到这种恶心又无赖的男人……
她已经鼓足了勇气去反抗,却没想到花衣男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
随着两人的争吵,车厢里越来越多的人被惊醒。
有冷漠者骂了几声,继续睡去;有好事者凑了过来,问东问西。
“小姑娘,你倒是说说,他怎么不老实了?是碰你了,还是摸你了?”
“就是,摸你哪儿了?怎么摸的?”
围观者貌似关心的话语,更像是看笑话和占便宜。
在这样的氛围里,石榴很难说出,他刚刚屡次偷摸她大腿的事实……
何况就算她说出来,这个男人也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因为,没有人看到。
看着花衣男无耻的嘴脸,石榴气的浑身发抖。
泪眼朦胧中,花衣男的脸似乎变成了韩东江,石榴忽然理解了三姐当年的处境,理解了她的软弱和害怕。
原来,女生遇到这种事情,真的会羞耻恐惧,无助无力;
原来,不是所有抗争都有结果,只会成为别人的谈资和笑柄。
看到石榴哭了,花衣男越发嚣张,反骂石榴侮辱他的人格,破坏他的名声……
也有一两个好心人实在看不下去,想出言维护石榴,可是花衣男凶狠蛮横,他们也不想惹事,只能劝解着石榴。
“算了,姑娘,出门在外,退一步海阔天空,要不你就换个位置。”
“就是,来,坐我这儿吧,我把孩子抱起来,咱们挤挤。”
一个好心的大姐朝石榴招手。
眼看事情就要不了了之,石榴不甘心,依旧倔强的站在那里,想要一个公道。
好在,乘警过来了。
驱散了围观的众人,乘警把两人叫到乘务员室,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石榴这才一五一十的说了全部过程——自己如何从睡梦中惊醒,男人的手如何一次次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后来又如何把头和身子都凑了过来……
花衣男自然是死不承认。
他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太困,睡的太沉了,才会不小心碰到石榴,根本不是故意的。
车厢里这么拥挤,偶有碰撞实属正常,石榴这么大吵大闹,小题大做,当众骂他是色狼,他实在冤枉。
所以,他反咬一口,要石榴赔偿他的名誉损失费……
好在,乘警是温和的,也是明智的。
石榴一看就是个未经世事的女学生,这样的女孩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去冤枉一个中年男人,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但是花衣男也不是好惹的——没有证据,没有证人,一切都是白搭。
乘警只能选择息事宁人。
眼看花衣男这么厚脸皮,把女孩子留在这里,怕是要引起报复,他决定把女孩子妥善安置。
“这样吧,给你补个铺,你收拾一下行李,去硬卧那边待着吧。”
花衣男一听,不干了。
“有卧铺?之前我问还说没有,怎么这会儿就有了?”
乘警白了他一眼。
“那是我们乘务员临时休息的专用铺,怎么,你也想去?”
花衣男看乘警有些怒了,也不好再放肆,只是撇了撇嘴。
“算了,不去,晦气。”
花衣男嘟嘟囔囔的走开了,临走还狠狠瞪了石榴一眼。
乘警带着石榴去座位上取了行李,带着她往后穿越一个个车厢。
“怎么一个人出门啊,也不找个伴儿。以后遇到这种男人离远一点,免得吃亏……”
一路上,乘警絮絮叨叨的交待着,石榴一直没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背包。
等到了卧铺车厢,这边人少了很多,光线也暗了许多,石榴也没那么紧张了。
一直走了很久,大约快到火车的尾部的车厢,乘警才停了下来。
石榴探头一看,这个车厢挂着“静”字窗帘,里面安安静静的。
乘警掀开其中一个帘子,把石榴的背包放在下铺上。
“你就在这个铺休息吧,也不用补票了,记得保持安静就好。”
看石榴有些懵,他轻声安慰着。
“放心吧,这是宿营车,我们乘务员休息专用,这里很安全,一般人过不来的,到站了我叫你。”
乘警走了,石榴坐在铺位上下打量着。
这个隔间没有人,上下铺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宿舍,床单和被褥洁白干净,叠的整整齐齐,看起来很是舒适。
石榴没有去动被褥,只是蜷缩着躺下,枕着自己的背包。
终于不拥挤了,终于可以躺下了,石榴却再也睡不着了。
她也不敢再睡。
从小到大,有人叫她假小子,有人喊她野孩子,就是没有人敢欺负她。
裴家兄弟被她一人打趴下了,万雁鸣这个大哥在她跟前也成了小弟……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胆大的,是勇敢的,是无畏的,却没想到,她只是没有遇到真的恶人。
韩东江,花衣男,才是真的恶人——石榴想到了三姐,想到了柳彩霞,想到了她们曾经所处的艰难的处境……
今天,她终于感同身受了一次。
看着自己的腿,那被花衣男摸过的地方,就像是被弄脏了一样,石榴恶心的想把腿砍了……
还有那个男人的打量她的目光,邪恶又猥琐,像是阴沟里的驱虫……
石榴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个花衣男怎么就盯上了自己?就因为接水的时候,她无意看了他一眼吗?
再想到刚才那有口难辩的无力感,被人围观的羞耻感,石榴的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怎么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