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石榴的心里话终于全都骂了出来,可她却没丝毫畅快……
心中郁闷难消的她,又来到了运动场开始跑步。
一圈,两圈,三圈——石榴已经精疲力尽,心里的拥堵却丝毫没有缓解。
她干脆停了下来,默默地站在那里发呆。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有几个男生在打篮球,铁丝网挂着几件校服,拔河比赛时遗留的红布条在寒风摇摆,结冰的篮板被他们拍得咚咚响,每一下都像撞击在人的心上……
石榴听着有些心慌,转身朝着看台走去,走到看台高处,看向了围墙外的车水马龙。
寒风中,人们行色匆匆,或结伴,或独行,这其中并没有英子,石榴却仿佛看到了她孤独的身影。
跑步出的汗被风一吹,冰凉凉的贴在身上,石榴打了个冷战,也忽然清醒了过来。
冬天已经如此冰冷,她不该对英子也如此冰冷。
虽然在裴嘉松的事情上,英子有些自私,有些愚蠢,甚至有些不可理喻,但事已至此,石榴也不忍再苛责她了。
英子是个苦命的人,没有母亲,没有姐妹,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封建家庭里独自煎熬。
昔日父亲对她非打即骂,如今虽然客气了一些,却很疏离;弟弟林小宝也曾对她横眉冷对,如今刚懂事了一些,又去当兵了……
这样一个可怜的姑娘,在人生出嫁的关键时刻,没有一个姐妹陪在身边,她应该是很孤独的吧……
想到这里,石榴心生不忍。
其实慢慢想来,石榴也大概能理解英子对裴嘉松那执拗的爱情。
或许正是因为从小缺爱,没有安全感,英子才喜欢成熟的异性,渴望有个很厉害的男朋友呵护自己。
裴嘉松是这样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昔日,他在学校里呼风唤雨,怼的起老师,管的住黄毛;辍了学,他依旧混的风生水起,开得起店,挣得了钱,就连小魔王林小宝都对他俯首帖耳……
也许在英子看来,裴嘉松是强大的,是安全的,是无所不能的,所以她爱上了他,疯狂的卑微的爱上了她。
或许她以为他能护他周全,可是她完全忘记了,这个男人给彩衣带来的是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全都晚了。
英子一根筋,认死理,本就难以劝解,何况如今她和裴嘉松,怕是早就有了肌肤之亲……
若非如此,她家应该也不会等不到缓刑期满,就催着结婚。
想到这里,石榴又想到了自己可怜的三姐。
当年三姐就是在婚前怀孕,无处倾诉,钻了牛角尖,这才出了事……
想来,三姐自杀那天的寒风,应该比今天还冷吧?
如果那个时候有人拉她一把,暖她一下,是不是她就不会想不开了?
就像今天无依无靠的英子终于要出嫁了,却没有一个人陪她……
想到这里,石榴愈发后悔,后悔自己刚才口出恶言,骂她蠢,骂她不值钱。
英子确实不太聪明,从小到大,很多人骂过她蠢,石榴从来都是维护她的那个人。
但今天,石榴竟也成了骂人的那个,英子该有多伤心啊……
因为她和裴嘉松的爱情,她已经被很多人讨厌了,如果石榴也嫌弃她,远离她,这世界于她而言,还剩什么温情……
石榴越想后悔,越想越心疼。
她不禁想,如果彩衣还在,只是和裴嘉松分手了,面对英子的婚讯,她会怎么办呢?
彩衣那么善良,那么温婉,即便和裴嘉松分手了,也依旧会祝福英子的吧。
因为她们三个曾经约定,不管谁出嫁,其它两人都要送嫁的。
罢了,谁让她是英子呢,石榴实在对她很不起来。
不管怎样,不能让悲剧重演——眼下自己只管认准新娘英子, 至于新郎,就当不认识吧。
想到这里,石榴走下看台,朝教室走去。
因为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同学们都陆续离校了,只有少数农村同学因为离家比较远,还留守在学校,等着三天后领了通知书再回家。
石榴就是其中一员。
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万雁鸣回一封信,只是那些照片实在不尽人意……
石榴正想着,身后跑过来一个人。
“林石榴!”
石榴只觉得一团热气逼人,她扭头一看,是班里的转学生周安。
此时的他满头大汗,抱着篮球,校服搭在肩上,只穿了一件宽松的黑毛衣——这造型,倒是和万雁鸣有些像。
“周安?刚才是你在打球?”
“是啊, 我进了好几个球呢,你看见没?”
“没,我眼睛近视,都没认出你。”
石榴的直言快语,惹的周安笑了起来。
“好吧,果然是冰美人,够直接,够冰冷。”
“你倒是够热,像一团火。”
石榴说的是真心话,因为周安刚打了一场球,隔着两米都能感受到热气蒸腾。
“虽然冷,还是很荣幸, 你竟然能叫出我的名字。”
“因为你最特殊啊,转学生,名字也好记。”
石榴说话很直接,也很坦诚,完全没有套路,这让周安有些不适应,只能努力寻找话题。
“林石榴,我看你跑了好几圈,喜欢跑步啊?”
“算吧,反正是解压的一种方式。你呢?喜欢打篮球?”
“喜欢,这也是我解压的方式。”
石榴笑了笑,没再说话。
因为都是一个班的,俩人一起朝教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