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雨苑外站着的人让楚遂不安,这些人都是他特意拨过来照顾唐恣的,为何,会在这里?
楚遂突然不敢推门,红彤彤的糖葫芦好像一下宛若千斤重,重的让楚遂拿不住。
一只手接住掉落的糖葫芦,“干嘛不进来?”
这声音让楚遂猛地又恢复了力气,一把抓住唐恣的手,大悲大喜之下,竟一时说不出话。
他下意识忽略了一个词:回光返照。
“这糖葫芦应当不酸,要尝尝吗?”说着楚遂将糖葫芦递到唐恣嘴边。
“好啊。”唐恣没有拒绝,拉着人坐在亭中,“确实很甜哎。”
“你喜欢就好。”明明是温馨的场景才对,楚遂想,那这股子绝望从何而来?
算了,何必探究?人活在世,若是什么都去探究,那倒也是真的累。
于是楚遂只是坐在一边看着唐恣,若是时间停留在此刻,也没什么不好,对吧?
可时间从不会因为任何事物而停下。
唐恣将糖葫芦塞到楚遂手里,“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没等楚遂说话,唐恣掏出来一个黑绳子穿着的玉石,只是这块玉,与楚遂认识的每一种玉似乎都不一样,通体莹润,还隐约散发着微光,内里更是好似有着月光流动,像一块月亮。
但楚遂此刻无暇顾及这块玉石和别的玉石有什么不一样,他略显僵硬的询问唐恣,“为……”
一开口连楚遂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嘶哑,好像被火烧过一般。
唐恣也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楚遂摇头,使劲咳嗽两声,抓住唐恣的手,“你为什么突然要送我礼物?”
听到楚遂的声音恢复正常,唐恣也松口气,但却不敢看楚遂蕴含着绝望的双眼,只是偏头看雪,“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吗?”
是,楚遂早就猜到,可是,可是,“可是……我还没有登上至高之位。”
“楚遂,”唐恣看着他,双眸里满是认真,“我还想和你再见面,所以,当个好皇帝,证明我做的是对的,然后,等我重新聚起意识,我就来找你,好不好?”
楚遂攥紧拳头没说话,唐恣将手搭在楚遂手上,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楚遂也顺着唐恣的力道松开手指,掌心是好几道月牙般的血痕。
唐恣只觉得心口处似乎泛着疼,双眼有些酸涩,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我给你变个法术好不好?”
没等楚遂说话,唐恣手上泛起微弱的荧光,再次松开手,楚遂手心的血痕已经消失不见。
楚遂想扯出个笑脸,却怎么都扯不出来。
那些荧光并没有随着血痕消失,反而越来越多,连带着唐恣的手,都开始变得有些透明。
楚遂整个人都僵住,想大喊,想嘶吼,想抓取!可最终也只是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实我本来不想让你看见的,但是我还是想见你最后一面,原谅我的自私,好不好?”唐恣笑着将手中玉石塞到楚遂手心,“拿着它,我以后就凭借这个东西来找你啦,可千万不要弄丢啊……”
院中白茫茫的一片,如山中精灵般的少年,真的如同故事中的妖仙精灵一般消失不见,好像只有手中莹润的玉石可以证明对方真的来过。
‘啪嗒’
‘啪嗒’
‘啪嗒’
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与之相伴的,是楚遂一口一口将糖葫芦往嘴里塞的动作。
“……一点也不甜,”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只许你骗我这一次。”
握紧手中的玉石,刚被治好的掌心再次出现血痕。
其他事情,就不能骗我了啊……
将王爷交代的事情全部办好的沙秀回到王府,却发现府中一片寂静,他想都不用想,直奔唐公子的院子。
也许是心中积压多年的大石终于落下,他脸上带笑,想着:听雨苑到底还是主院,府里的两个主子都住在这。
听雨苑外站着人,沙秀也没有多想,多半是王爷在和唐公子说些别人不能听的体己话呗。
只不过现在百废待兴,还有很多事要做,沙秀犹豫一下,还是上前敲门,“王爷?属下可以进来吗?”
院内并没有传来任何声响,这让沙秀感到奇怪,王爷武功很好,自己发出的动静他一定是可以听到的才对。难不成王爷是嫌自己搅了事?
想到这里,沙秀默默后退,并招呼其他人和他一起离开。
‘吱——’
听雨苑的门打开了。
奇怪,明明听雨苑的各种东西都应该是一等一的好才对,怎么会发出这种恼人的声响?
而这也只是一道门发出的声音而已,修修就好,为什么他会觉得一阵心悸?
“听雨苑,不许任何人进入。”
楚遂将门关上,漠然的目光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让人不禁打个哆嗦,然后低下头,轻声应是。
“牵马,我要进宫。”
沙秀疑惑,不带唐公子?
肯定是要一切准备好了再带吧。
沙秀这样想着,却再也没见过唐恣。
那个少年,好似一阵风,从此消失在他们的生活中。
不,不对! 沙秀跟着面前的君主,一步一步登上云海寺。
这里每年当今天子都要来一趟,所求一人平安。
三跪九叩的君王让人不敢直视,沙秀算是唯一一个胆大的人。
主子啊,您以往,可是从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啊……
可楚遂改变的又岂止这一点呢?
谁提起当今天子,都称其为一代明君,只是这位贤明君主,似乎从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眼中,他眼中只有一件事,就是处理公务。
谁又能想到,当年这位主,是那样淡漠随性,无论什么他都不在乎,仿佛游离于世间之外。
沙秀守在听雨苑门口,思绪飘来飘去,现在也是如此吧,只有在进了听雨苑,与那个人有关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当今天子,才会从一个完美的、不会累的、处理公务的工具,变成一个人。
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