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紫商见他如此替玉燕开脱,没好气地道:
“你倒是会念她的好,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宫远徵那个小变态一样也喜欢她呢。”
宫紫商这话只是随口一说开个玩笑,然而宫子羽却忽然满面绯红,慌张无措地解释了起来。
“不、当然不是,我才没有……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我的姐姐,只是姐姐……我绝对……绝对没有其他什么想法……”
宫紫商看到宫子羽的反应吓了一跳。
“宫子羽,你不会真的……你清醒一点,花公子这样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我就闹不明白了,宫燕商那样凶巴巴的女人,除了有一张脸以外,到底还有什么好喜欢的啊。”
金繁无奈地摇了摇头。
“其实那些看似对她忠心的侍卫中,有不少人都对她暗中倾慕,经常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就为了在她面前多表现一些,实在令人费解。”
“啊?居然有这么多人喜欢姐姐吗,我还以为只有宫远徵的……”
宫子羽顿时蔫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玉燕不可能,但宫远徵也不可能啊。
宫门的女子因为山谷中瘴气的原因生育艰难,为了家族终身不嫁的也不在少数,他本想着玉燕也会如此,自己能够一直做她的乖弟弟就好。
可玉燕不出嫁,不代表她不可以选面首啊,一想到那些健硕俊美的侍卫会如何对她献殷勤,宫子羽就头疼不已。
然而玉燕却没心思去管宫子羽的想法。经过这些年来的观察,她已经无比确定,这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文不成武不就,知道自己菜还不肯多练,在他身上投入任何资源和精力都是在做赔本生意。
因此在察觉到宫唤羽有意将这个弟弟养废的意图之后,玉燕也没有阻止。
毕竟她只是答应兰夫人要照顾宫子羽,他如今不缺胳膊不少腿,锦衣玉食活得好好的,怎么就不算她好好照顾了呢。
况且她也能够理解宫唤羽的行为,毕竟宫子羽是执刃的亲生儿子,人都是有私心的,虽然如今宫唤羽是少主,但难保他将来不会动了废长立幼的想法,他这样捧杀宫子羽,已经算得上是很温柔的手段了。
可就在这段风波平息不久,宫门又恢复运转之后,宫唤羽却在一个深夜悄悄找上了她。
“执刃想要将少主之位交给宫尚角。”
玉燕对此并不吃惊。“看来他是觉得我手段狠辣,所以另择他人了。”
对于宫鸿羽之前属意玉燕一事,宫唤羽早就知晓,甚至还提前跟玉燕通风报信过。
在他看来,自己文韬武略均不如玉燕,退位让贤也没有什么不甘心的,若是宫门在玉燕的带领下能够顺利灭掉无锋,为他的父母和孤山派复仇,他即便不做这个执刃也没什么。
后来玉燕的种种作为,更是验证了他的想法:
面对那些粉饰太平的长老,她毫不畏惧地与之对抗;对于无锋,她更是积极主战,则不断地削弱其势力。
更令人钦佩的是,她还以一己之力斩杀了两名魍阶刺客,说是斩断了无锋一条手臂也不为过。
在宫唤羽看来,自己想做能没能做到的那些事,她都替自己实现了,自然会竭尽全力的支持她的决策和行动。
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眼下无锋的危害,远比关押在后山的那些异化之人更甚。
等到无锋杀到大门口的时候,宫门都没了,还防着后山的异化之人做什么。
在他们看来,异化之人是被囚于笼中,不知何时会醒来的虎,然而无锋却是眼前饥肠辘辘的狼。
要先解决近忧,才能除去远虑。
然而宫尚角不同,他对无锋的恨意虽然深沉,但更重视宫门族人的安全。
而且他为人迂腐,被宫门的那些规矩洗了脑,只会在规则内办事,如同带着镣铐跳舞。
可身处于高位的统治者,有哪一个双手不沾着血,哪一个不是踏着累累尸骨,甚至亲族的鲜血,才走到今天的位置?难道他宫鸿羽的手就真的完全干净吗?
玉燕和宫唤羽都知道,宫尚角是那种过于理想化的人,他可以成为保护宫门坚不可摧的盾,守护着族人的安宁与和谐,却无法成为宫门开疆拓土,披荆斩棘的刀。
一棵树要是想长盛不衰,必须割舍多余的枝桠,舍弃枯萎的残叶,消除危害的蚜虫。
可显然,过于重视亲情与规矩的宫尚角做不到这一点。
他已经完全被宫门那些老家伙的价值观所影响了思想,被套上了一个坚不可摧的项圈,驱策着不断向前。
偏偏他自己还没有察觉到背后拖着多么重的负担,反而把这个枷锁,当做激励自己前行的荣耀。
但这恰恰是宫鸿羽选择他的理由。在他看来,一个顾全大局,保护族人,顾念亲情的执刃,才是一个合格的执刃。
像是玉燕这般目无尊长,无视规矩,铲除异己起来毫不手软的人,反而是宫门内最不稳定的因素。
至于宫唤羽,他与玉燕关系亲近,若日后成为执刃,其立场与行为或将受到玉燕的影响,与她同流合污。
所以宫尚角便是最好的人选,他与玉燕同样感情深厚,却有自己的原则。这样的他,正好能对玉燕的强势与决绝形成有效的制约。
玉燕因顾及与宫尚角的深厚感情,亦会有所顾忌,不会过于放肆。
最重要的是,他在宫门的势力并不比玉燕差多少,宫远徵夹在他们当中,只怕站队也不会站的如现在这般明显。
让宫尚角成为执刃,无疑是一个既能满足各方的需求,也能达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接受的圆满结局。
可玉燕无法接受。
别说是宫尚角,哪怕是他前世最爱的花无缺,当他对自己不利的时候,她下起手来也绝不会手软。
“我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活得好好的,却偏偏要自寻死路。”
玉燕叹息了一声,拉住宫唤羽的手。
“唤羽哥哥,接下来的路,就只有我们兄妹俩一起走了。”
宫唤羽握住她的手,在唇边轻吻了一下。
“燕商妹妹大胆地走便是,我会永远在你身后,为你保驾护航。”
皑皑的冬雪很快掩盖了秋日的肃杀,大半年时间过去,曾经笼罩在宫门内的血色,早已被喜庆的红绸所取代。
月公子的事情之后,宫唤羽便向执刃提议,为宫门内的适龄公子选亲冲喜,也去去这段时间的霉气。
宫鸿羽一算,眼下宫门的四个小子,除了宫远徵以外,其他三个都到了适婚的年龄。
虽然宫子羽还早些,但如今宫门这种情况,一起选了倒也方便。
宫门内的女子受毒瘴影响生育艰难,因此要传宗接代,还得靠这些男人。
宫门这些年来死了不少人,也是时候添些新生命了。
况且宫鸿羽也有私心,若是宫唤羽和宫尚角有了心爱的妻子,或许和玉燕的关系就不会这般亲近了。
但不论是何原因,隐匿在旧尘山谷中的宫门,终于久违的对整个江湖敞开了大门。
对于选亲这回事,宫子羽如他们意料中的表示了反对,不过他的话向来没什么人在乎,当即被执刃手动闭麦送回去了。
但令玉燕没想到的是,宫尚角也反对给自己选亲。
要说宫子羽还能硬扯一句自己尚且年轻,但宫尚角如今都已经二十四岁了,宫鸿羽在他这个岁数都已经把宫子羽生出来了。
为了接下来的计划,玉燕也只好当一回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劝他赶紧娶个媳妇传宗接代。
但宫尚角却对此事十分坚持,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给玉燕弄得都有点生气。
“所以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愿意娶妻?总不会因为你是个断袖吧?”
谁知宫尚角听到这话,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思绪万千,错综复杂,许久才叹息道:
“你就当我是断袖吧。”
宫尚角为了推拒此事,直接借口有要事处理离开了宫门。
虽然少了一个人依旧不耽误选亲,但不久之后,药铺掌柜便带来了无锋偷袭药铺,并泄露了此次选亲的新娘中有无锋细作的消息。
玉燕对此并不意外,本来此次选亲,就是她和宫唤羽为了引无锋出洞而设下的局,而无锋故意泄露行踪,自然也有他们的目的。
玉燕的指尖点在密信之上。
“如我猜得不错,问题便出在这个‘一个’上。”
宫唤羽抿了口茶。“他们想要误导我们,混入宫门的刺客只有一个,那么我们就会对其他的刺客掉以轻心。这样愚蠢的法子,他们居然以为能够骗到人?”
传信回来的宫子羽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被骗到了,有些尴尬地说道: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无锋要派细作混在新娘里,那不如便取消这次选亲吧。”
玉燕手执黑子,在棋盘上落下,抬眸看向宫唤羽。
“哥哥,该你了。”
兄妹俩就这么品茶下棋,好似宫子羽完全不存在一样,直到宫子羽急的团团转,宫唤羽这才笑道:
“好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我们知道该如何做。你一定要严守秘密,别将这个消息告诉执刃,不然你知道的,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将那些新娘全都杀死。”
“我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先将这个消息告诉你们的。”
宫子羽看着玉燕,神情扭捏。
“姐姐,我真的不能不参加选亲吗?”
玉燕又落下一子。
“这次选亲的主角是唤羽哥哥,你不过是顺带罢了。我知道你心仪的是万花楼的紫衣姑娘,只是以她的身份,你觉得执刃会让你把她娶进宫门吗?”
“我不想娶亲和紫衣没关系……唉。”
宫子羽百口莫辩,怨念地看了玉燕一眼,垂头丧气地走了。
“看来无锋这次派来的细作最少有两人,她那边怎么说?”
宫唤羽道:“具体的人数她不能确定,但她已经在待选新娘之列,届时会想办法帮我们分辨。”
玉燕叹息一声。“本想着给她找了一户好人家,可以让她平安长大,结果没想到她竟然自己选了那样一条路,也不怕就此毁了一生。”
宫唤羽沉默片刻。
“她的一生,早就在孤山派被无锋覆灭的那一刻毁了。”
玉燕握住了宫唤羽的手,感觉到她的宽慰之意,宫唤羽微微一笑。
“燕商妹妹,你不用担心我们。无锋这些年来犯下累累血债,能够有机会向他们复仇已是不易。
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只要这次能够成功,整个宫门,整个江湖的天,都会彻底的亮起来。”
巍峨的宫门矗立在陡峭的山崖之巅,三面被碧波荡漾的湖水环绕。无论是寻常游客还是即将选亲的新娘,都要在码头停靠才能上岸。
夜色逐渐浓郁,仿佛一位画家正在用墨色描绘出夜幕下的画卷。
两岸的灯火在微风中摇曳,如同繁星点点,为这神秘的夜晚增添了一抹浪漫的气息。
一艘艘装饰着红绸彩灯的花舫,宛如漂浮在水面上的花朵,缓缓靠岸。
新娘身着华丽的嫁衣,在宫门侍女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踏上这段通往未来的旅程。
可随着她们前行,周围却逐渐安静了下来,和她们想象中的热闹景象完全不同。
上官浅看着前方那森然紧闭的大门,察觉到了一丝不妥,心中却没有半分不安,反而握住了腰间的玉佩,满满都是兴奋与期待。
九年了,她还会记得自己吗?
当看到那些严阵以待的侍卫的时候,她立刻装作一副惊慌不已的模样,和其他新娘一起被抓进了监牢之中。
有性格骄纵的新娘在醒来之后,已经开始质问起守卫来了,然而回应她们的只是沉默。
忽然牢门打开,一个身着玄色华服,头戴凤钗,容貌妍丽至极的女子走了进来,目光在那些新娘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了方才还在叫嚣的宋四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