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当着盛老太太的面还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但回到林栖阁,喝了半壶酒后,便开始得意忘形了起来。
就算打了齐国公府的脸又如何,他盛纮现在难道打不起吗?
明明是齐衡那小子平时总是追在他家燕燕屁股后面跑,倒好像是他们盛家有意攀附一样。
不就是仗着投了个好胎出身高些吗,整日摆着眼高于顶的样子,看不起谁啊!
听说平宁郡主有意为齐衡求娶庞家庶出的小女儿,可人家庞大人却理都不理,甚至都没让她儿子及第。
反过来再看看他盛家,一门两进士,女儿又是庞首辅独子看重的人,庞家未来的当家主母。
他齐国公府求都求不来的东西,有人上赶着捧来给盛家!
林噙霜喝了两杯,听着盛纮的狂言,也有些飘飘然,托着腮傻笑道:
“当初我还怀着枫哥儿和燕儿的时候去寺庙里烧香,当时便有个路过的僧人,说我此胎贵重无比,将来必能成龙成凤,让我一生无忧,富贵至极,如今看来,可不就是应验了吗?
纮郎,你可别听老太太的话,她一辈子谨慎惯了,哪里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锦衣夜行又有什么意思。
我盛家如今如日中天,就该让人知道,看谁今后还敢小瞧盛家,小瞧你这个盛大人。”
盛纮原本也是个就是庶子出身,自幼谨小慎微,最擅长的就是夹着尾巴做人,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气。
如今一朝得势,加之林噙霜煽风点火,难免自鸣得意起来,当即便决定要大操大办。
只是盛纮没想到,那盆冷水会来的这么快。
琼林宴当天,盛家可谓是热闹非凡。
这汴京城里,没有能藏得住的事,那些见风使舵的人比比皆是,盛家的门前车水马龙。
除了和盛纮品级差不多的同僚前来赴宴之外,更有许多官位显赫的人物也前来祝贺,即便人不到,也送了一份厚礼过来。
至于是看盛纮的面子,还是看着谁的面子,自然不言而喻。
大娘子可想不到这么多,在那些贵妇人的吹捧下已经找不到北了。
不少夫人更是透露出想要和盛家结亲的意思,笑的大娘子都合不拢嘴。
而年轻人中,同为庄学究弟子的齐衡和杨宗保自然是要来的。
但庞统的出现,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一听到门房报出定远将军的名号,盛纮立刻难掩激动之情。
但他仍努力保持长辈的矜持,端坐在主位上,等着庞统前来拜见。
庞统也是很给盛纮面子,非但态度十分谦逊有礼,更是奉上厚礼,很是满足了在场围观群众的八卦之魂。
毕竟盛家两子及第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不少人特地赶来赴宴,为的还是探听庞家的态度。
盛纮见庞统如此,脸上的笑意更是掩饰不住,找了个机会便拉着他去后堂私聊。
一番寒暄交涉过后,盛纮到底还是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题,问庞统今后有何打算。
庞统故作无奈地叹息一声。
“还能如何打算呢?为着我擅自参加武举的事情,父亲、哦不,庞大人大为光火,已经和我断绝关系,将我逐出家门了。
幸得杨家收留,许我暂时借住,这才不至于流落街头。所幸再过几天,我便要随军出征,他老人家便是再生我的气,也发作不到我头上了。”
这话对于盛纮而言不亚于晴天霹雳,连客套话都不会说了。
“你、你就这样走了?不来我家提亲?”
庞统轻笑一声。
“大丈夫无国何以为家,在下早就立誓,不将燕云十六州从辽人手里夺回来,此生绝不娶亲。
至于向盛家提亲……这又是从何谈起?”
见庞统居然装起了糊涂,盛纮差点气了个仰倒,颤抖着手指着庞统。
“你、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宫花投给我家女儿?”
庞统坦然道:“是盛家姑娘扔玉佩给我在先,盛情难却,那玉佩如此贵重,在下当时身无长物,也就那御赐宫花还算拿得出手,便当做回礼赠与盛姑娘了。只是看情形,盛大人似乎误会了什么。”
盛纮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了,偏偏庞统还嫌不够,居然凑过来帮盛纮顺背,气的他一把将人推开。
“好,既然如此,你把我家女儿的玉佩还来,此事就当没发生过。”
谁知庞统却又摇头。
“这怎么行,盛姑娘给我的贺礼,哪有收回的道理,盛大人若是觉得我事情做得不对,不如直接去找我爹告状好了,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肯不肯认我这个儿子。
实在不行,盛大人你干脆就去击登闻鼓,告到官家那里好了。”
庞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气的盛纮半天都顺不过这口气来。
但如今这么多人在场,他也不能把事情闹大让人看笑话,只能暂且忍耐,事后递了拜帖,想要去询问下此事该如何处理。
谁知庞首辅一点面子都不给,说现在刚刚放榜,他身为主考官理应避嫌。
盛纮无奈,只得挑明自己是为了庞统的事情来得。
结果庞大人的态度更坚决,直接让人转告盛纮,他已经与庞统断绝父子关系,他的所作所为,都与庞家再无半点干系。
盛纮当即两眼一黑,在冬荣的搀扶下这才回到盛家。
大娘子见他如此,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很没眼力见的追问个不停,见盛纮呆滞着不回应,又开始伸手摇他。
盛纮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大娘子摇醒,忽然哀嚎一声,捶着桌子便怒骂了起来。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盛纮的哀嚎自然是传到了盛老太太的耳中,对于这种情况,她显然也是没有预料到的。
毕竟她活了这么大岁数,都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但她到底还是要比盛纮更稳重一些,一下便发现了其中的疑点。
“庞统夺得武状元,又成了官家亲封的定远将军,本是光耀门楣的事情,庞首辅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难道只因为他不听自己的话参加了武举,便会如此狠心,与他断绝关系?
况且以庞首辅滴水不漏的性格,在放榜之后都要避嫌,不可能听不到外面的传言。
若是不想和盛家扯上关系,又怎么会不第一时间派人出来辟谣,而是任流言肆虐?这实在太反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