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其实并未听进去,他们只是听个热闹,只要态度到位,他们就足够宽容。
魏雁行显然深谙其中道理,平平无奇的证词,被他念出来煽动力就翻了个番。
几个盗土贼的无奈,底层百姓的心酸,字字句句间体现得淋漓尽致。
百姓的怒气渐渐移到梁家。
而此时的梁家是什么情况呢?
梁友徳正被家中族老训得狗血淋头。
作为家主,以往都是都是他在主导家中的生意,所有族人都仰仗于他,族老们来见他隔着很远脸上就先挂上了笑脸。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狼狈。
可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因为这次他捅出来的篓子太大,不只把他自己,更是把整个家族都拉入风雨飘摇的境地。
族长黑着脸,手里的拐杖随着他话语里每一个重音砸在地上。
“梁友徳,我问你,你真的想把土卖给褐国?”
梁友徳心虚地低下头,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是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没有反驳就是默认的意思。
“你糊涂啊!”
梁友徳小小地辩解了一下:“我这不就是想想吗?不是还没有付诸于实践呢……”
“想也不行!”族长的拐杖高高抬起,最后落在梁友徳的膝盖弯处。
梁友徳膝盖一软,跪到了地上。
族长犹嫌不够,抬起拐杖在他背上狠狠打了几下。
“梁友徳!你脑子活泛,也有志向,把梁家交给你,我们这些老人本是最放心不过,但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竟然想当那出卖大雍的国贼!你还记得你是谁吗?你可还记得你是大雍子民?”
他怒气上头,一点都没有留手,梁友徳闷哼一声,因为痛苦,脸色有片刻的扭曲。
梁友徳的娘徐氏心疼地闭上眼,上前半步,却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求情的话。
倒是其他族人念着梁友徳的功劳,帮着说了一句好话:“族长别打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寻找解决的办法,友德能力是有的,至于其他的,慢慢教导就是。”
“教导也要他拿出一个态度,你看他现在像是知错的样子吗?”
梁友徳已经被打出了脾气,听到这番话便忍不住出口反驳:“我们是商人,跟谁做生意不是做?生意还分什么褐国大雍?”
“生意不分但是做生意的人分!你别忘了你想做的生意是什么,若那些土真的能提高粮产,你就是褐国跟大雍开战的帮凶!养壮敌人的兵马来打我们的同胞,你还很骄傲?!”
“现在又没打起来!”
族长捂住心口,看向刚刚拉他的人:“你现在还觉得他有救吗?”
那人默默拿过他手里的拐杖:“我比您年轻,比您劲儿大,不劳烦族长动手,让我来!”
但是他到底没能拿到拐杖,因为拐杖中途被徐氏截胡。
刚刚还因为不忍心而紧闭双眼的徐氏此时脸色异常严厉,她拖着拐杖走到梁友徳面前:“我是这样教导你的?”
桀骜不驯的梁友徳缩了缩脖子,瞬间变成了一只鹌鹑。
徐氏举起拐杖:“你父亲早逝,我平时对你处处慎重用心,生怕没有教好你,你以往都做得很好,我这个做娘亲的也十分欣慰,但是如今看来,我还是做得不够。”
然而,梁友徳并未感受到疼痛。
他疑惑地看过去,却见徐氏双手平举拐杖,回身朝着族长跪下:“族长,是我没有教好他,请族长责罚!”
族长轻叹:“你这是做什么?你平时做得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你没有对不起友德和他父亲的地方,反而是梁家亏欠你良多,若不是我们当初阻止,你也不必在梁家蹉跎这么久的青春。”
“那是我愿意的,我一介孤女,梁家并未嫌弃,夫君待我情深义重,族人对我们照顾有加,纵然有少许不和之处,却从未想过赶我离开,该给我们母子的也不曾克扣,梁家对我仁至义尽,反而是我,未能履行好教导之责,为梁家带来如今的祸事,是我对不起梁家。”
徐氏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哽咽。
梁友徳怔怔地看着她,神色迷茫:“娘……”
他的娘亲一向是最要强的人,不肯服输也不愿低头,梁友徳因此常觉困扰。
可是当娘亲真的摒弃以往的坚强,在他面前袒露出柔软脆弱的那一面,他却一点都不觉得畅快。
他的心像是泡入了陈年的酸菜坛子,又酸又胀又涩。
他张了张嘴,看族长真接过拐杖,他动作快过思考,将族长扑倒,夺过他的拐杖:“你还真打啊!”
族长年纪已经不小,被他这么一扑又压在身上,差点没缓过来直接厥过去。
旁边的人心惊胆战地把梁友徳拉开,又将族长扶起来。
族长咳嗽了好一会,涨红着一张脸,指向梁友徳:“你谋杀啊!”
梁友徳蔫巴巴地小声道:“那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打我娘吧……”
“那是我的拐杖!我的!我总要拿回来吧!”
梁友徳尴尬得不行。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梁家人终于能坐下来商议解决办法。
“族长,我们该怎么办?”
“要不我们逃吧!”
“逃?”族长斜眼看向说话的人,“这几日附近多了许多生面孔,我们现在是皇帝和元嘉长公主重点关注的人,怎么逃?逃哪儿去?”
想到这里,族长心头又冒出一阵火气:“梁友徳!到底谁给你的胆子去招惹元嘉长公主!”
梁友徳低头,老实挨训。
有族人着急道:“我们还能逃过这一劫吗?若是定罪,我们会怎么样……”
“现在最要紧的是,大家已经知道友德打算把土卖往褐国,友德,你可有和褐国人联系?”
“有……但是我们没有达成协定,我只说了我有好东西,没具体说是什么。”
谁知道元嘉长公主的耳目那么灵敏,连这种小事都知道,该不会她能掐会算的事儿是真的吧?
“如今事情越闹越大,就算以前不知道,现在也该知道了,勾结敌国……”族长眉头紧皱,语气凝重,“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梁友徳纠正:“还没勾结上呢……”
族长瞥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有能耐去跟怒头上的皇上和公主狡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