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雪云鹤穿戴整齐带着雪莉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陈琬琰正在往火堆里加柴,看他过来,她漂亮的乌目瞟了他一眼。
“你背后为何那么多伤?”
雪云鹤抿抿嘴,“我是杀手,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身上哪能没有伤?已经习惯了。”
陈琬琰眨了眨眼,“你背后那些伤是血乌鸦咬的吧?”
她被血乌鸦咬过,知道会留下什么样的伤痕,正是一个个血窟窿。
雪云鹤抿了抿嘴,披散在肩头的轻丝被风微微掀起,一声不吭走到岩石旁一坐,抱着肩,闭上眼,“无需管它,快些睡吧!夜深了。”
“被血乌鸦啄过,伤口极不容易痊愈,因为它们有毒。我的血可以让你的伤口迅速愈合。”
雪云鹤猛地睁开眼,并没有因为听到这句话而高兴,反而板着脸警告。
“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天下为你而疯狂,若是人人觊觎都求你一滴血,你该如何?”
陈琬琰嘟着嘴,嘀咕一声,“你又不是外人。再者,你的伤口若是一直不能愈合,以后要如何保护我?”
雪云鹤深着眼,突然一声,“过来。”
陈琬琰一喜,以为他同意用她的血疗伤,扭捏了一下,“我自己取血便好。”
“过来。”雪云鹤不容置疑,声音又拔高了一些。
陈琬琰想着取血的方法,脸色一红,低下头,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突然雪云鹤倏地拔出剑,伸手揪住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长剑一挥,手里就多出一把长长的黑发。
陈琬琰一惊,急忙摸向自己的头,头发只到肩头。
她立马惨叫一声,“你为何要削我的头发?”
雪云鹤板着脸,“从明天起,你女扮男装,做我的随从,没我同意,以后不准再以女儿身示人。”
陈琬琰欲哭无泪,早知就不提以血给他疗伤了。
她愤恨一声,“真是不识好人心!哼,活该你伤口化脓,痛死你。”
她郁郁地退到火堆旁,手摸着自己的头发,痛惜不已。
雪莉狼眼瞪了又瞪,随后移动屁|股离雪云鹤远了些。幸好,它身上的皮毛不算长。
陈琬琰气的倒头就睡。
暗夜中,雪云鹤从怀里拿出一个锦袋,将陈琬琰的头发小心的束好,珍惜地放入锦袋中,又压回胸口。
第三日,他们该与小鹤分别了。
雪云鹤眼眸深深地站在溪边看着小鹤,雪莉站在他身边,一人一狼脸上都是沉肃的伤痛。
陈琬琰站在一旁,转头瞅了瞅雪云鹤,“你打算将小鹤怎么样?我们得挖个坑将它埋了。”
没想雪云鹤惨笑一声,“还能怎样?它喜欢溪水,就让它这样安身吧!”
陈琬琰一惊,不可思议,“你……你就让小鹤这样漂着?任凭由鱼虾来啃噬它的尸体?”
雪云鹤垂下眼睑,“不然呢?”
陈琬琰气一滞,突然拔高声音,“你至少得为它收尸吧?它可是伴你一起长大的小鹤啊!”
雪云鹤突然转身就走,他温凉的话传过来,“若是将小鹤埋了,‘暗夜流星’的人可就找不到了……”
陈琬琰转动了下脑袋,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雪莉朝着她嚎叫了一声,龇牙咧嘴,还是对她充满怨恨。
陈琬琰蹙着眉,心里突然有些忐忑,这样冷情的人,值不值得她跟随?
雪云鹤带着她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穿过密林,走过山梁,陈琬琰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不说。对前途甚是迷茫。
“在想什么?”
雪云鹤递给她水袋,终于忍不住问。
陈琬琰想没想就答,“我怕将来有一天我死了,你也会这样对我。”
雪云鹤立马蹙起眉,“不相信我能带你到达瀛洲?为什么总提及死……”
陈琬琰喝了口水,呆呆地看着他,“你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个天下都在争我抢我,今日是李鸿灿,明日还不知会有谁?你这样带着我,又不让我给你疗伤,你能坚持到送我到瀛洲吗?”
雪云鹤轻哼,“对我这么没信心?”
陈琬琰瞟了瞟他背在身上的剑,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我记得书上说过,你应该还有一把剑对不对?”
雪云鹤一怔,随后好笑地咧下嘴,“你的好奇心还是这么重。“他转身继续走。
陈琬琰追上去,“我说的可对?”
雪云鹤淡淡一声,“劝你还是留点力气赶路吧!此处离岩国边境‘流云城’还有五十多里山路,我们要一口气翻过两座山,否则,今夜又要露宿山林了。”
陈琬琰一听,差点没栽倒在地。她此刻都已经走得双腿虚软了,还有这么远。
她急忙又追过去。
“你要让我乖乖赶路,就得给我讲讲你另一把剑的故事,否则,我是一步都走不了了。”
她干脆耍赖地一屁|股坐在一块岩石上。
雪莉瞧着她极没出息的样子,呲了下牙,鄙视地从她头上一跃而过。吓得陈琬琰惊叫着抱住头。
雪云鹤瞪了雪莉一眼,雪莉高傲地别过狼脸。
他伸出手,“起来,我背着你。”
陈琬琰眨了眨眼,她确实走不动了,便一下子蹿到他后背。
雪云鹤无奈地笑着,背着她继续走。
陈琬琰却在他背后将他全身都摸遍了,“咦,你另一把剑藏在哪里了?”
雪云鹤身子瞬间硬僵,他不自在地抖了抖,“别乱摸,我告诉你便是。”
雪莉在一旁又是一声狼嚎,极度鄙视地瞪了陈琬琰一眼。
陈琬琰嘿嘿笑着,“你快说,我好奇极了。”
雪云鹤叹息一声,“我身上确实还有一把剑,现在用的这把叫‘青凤’,另一把叫‘苍龙’。‘苍龙’是极凶之兵器,出鞘便见血,是一把有意识的古剑,带有魔性,我一般不用。”
“有意识的魔剑?”陈琬琰琢磨着这句话,“你就是用它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的吗?”
雪云鹤摇头,“不是,我从未拔出过‘苍龙’。”
也就是说,他能成为天下第一杀手,不是因为他有‘苍龙‘,而是他得天独厚的本领。
陈琬琰好奇心又上来了,“你为何从未拔出‘苍龙’?是因为它有自己的意识,你控制不住?我听说,剑有灵性,若不是认你为主,它是不会跟随你的。“
雪云鹤点点头,“‘苍龙’的确认我为主,只是……”
“只是什么?”陈琬琰急切地问,她对他好奇极了。
雪云鹤继续道,声音变得低沉,“‘苍龙’刚一出世,就凶光毕露,先将锻造它的铸剑师给吞噬了,然后自己飞出去,狂饮了整座城人的精血,为它开光祭灵。”
陈琬琰一听,立马就想从他身上滑下来。
她声音极低地问,“‘苍龙’现在是不是就在你身上?”
雪云鹤一笑,“放心,若我不唤它,它不会出来伤你。”
陈琬琰叹息一声,“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是真能护住我了。”
雪云鹤又是一笑,“原来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即便你对我没信心,也该对你表哥有信心。他看人的眼光,从来不会错。”
陈琬琰抿抿嘴,“我很怕,我出生就命歹,对我好的人都没落得好死的下场。这一路下去,我不知可能为你带来怎样的厄运……”
雪云鹤却傲气一哼,“放心,我是天下第一杀手,杀人如麻。又拥在天下第一凶器,说不定我命中更是带煞,你与我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陈琬琰抿抿嘴,继续好奇地问,“既然‘苍龙’那么凶,应该不是一般人就能收服的了的吧?你是如何收服它的?”
雪云鹤一叹,“下次再告诉你。”
陈琬琰嘟着嘴,“你怎么总这样,吊着我的心,这不是让我难受吗?快告诉我,它是怎么心甘情愿被你收服的?”
“你的好奇心能不能别这么重?”
“比起‘苍龙’,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的面具下究竟藏着怎样的一副容颜呢?会不会如我,也长着一张丑到令人恐惧的龙鳞?”
雪云鹤身子一僵,立马将她从背上甩下来,“自己走。”
“喂,你不会生气了吧?真是小气,我不过就是好奇心重了些……”
陈琬琰立马大呼小叫地追上去。
她非常笃定,雪云鹤肯定长着一副与她一样的丑脸,否则,他怎会生气?她伤他自尊了。
就这样,他们一路聒噪地走到‘流云城’。
此时天已黑透,‘流云城’已关了城门。
陈琬琰已是精疲力尽,一屁|股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进城,我是一步都走不了了。”
雪云鹤默默地看着‘流云城’,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夜间城郭都有着重兵把守,现在城门已关,要想正大光明进去是不可能了。
雪云鹤向四周看了看,又瞅了眼垂头丧气的陈琬琰,轻声问,”今夜想不想进城睡觉?”
陈琬琰翻了个白眼,“这还用问,可是你有法子进城吗?除非飞过去。”
雪云鹤一笑,“那就飞过去。”
陈琬琰一下子想起他会御风术,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兴奋的两眼亮晶晶的。
“你要带着我御风而过吗?”
雪云鹤突然拔出青凤,冲雪莉一喝,“雪莉,上。”说完,他就将青凤抛上了半空。
雪莉轻吼一声,也是极兴奋,似乎这样的把戏,他们玩过好多次。
雪莉一声狼嚎就向上跃去,一下子跃到青凤之上,然后借着青凤的力度,雪莉竟然一下子就跃过了城墙。
丝毫没惊动城楼上巡夜的侍卫。
陈琬琰惊得张大嘴,极是震撼地看着这一幕,随后带着崇拜的眼神看向雪云鹤。
“回。”他一声轻喝,青凤倏地飞回来,自动插|入剑鞘。
这一招’御剑载狼‘的动作简直不要太漂亮太完美,陈琬琰眼睛冒着小星星。
雪云鹤却觉得太平常不过,他淡淡向她伸出手,“过来,该我们了。”
陈琬琰立马扑过去。
雪云鹤揽过她的瘦腰,毫不费力地腾空而起,轻飘飘地越过城墙,稳稳地落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雪莉正坐在街中央等他们。
陈琬琰看着雪莉庞然大物的身子,惊疑一声,“我们不会要带着雪莉投宿吧?”
雪莉就不爱听她这话,冲着她就是一声嫌弃的嘶吼。
陈琬琰立马闭嘴躲到雪云鹤身后。
雪云鹤笑了笑,冲雪莉温柔一声,“雪莉,自己找地方藏身,明日来找我们。”
雪莉又威胁地冲陈琬琰吼了吼,才晃着高傲的狼头离去。
陈琬琰瞅着雪莉一纵一跃就消失在街尽头,叹息一声,“唉,看来雪莉还是不能原谅我。”
雪云鹤瞅着她,咧嘴一笑,“雪莉也是女生,它喜欢夸赞,不喜欢怒怼。”
陈琬琰瞪眼,“瞧你说的,好像我总是怼它似的,明明是它对我有成见。”
雪云鹤笑着,明显不愿再提这个话题,“走吧,前面有家客栈,希望还有客房。”
到了客栈,就见掌柜趴在柜台上已经困得头一点一点。
雪云鹤敲敲柜台,“掌柜的,可还有客房?”
掌柜的美梦被打扰,几分不耐,打着哈欠,“要几间房?”
“一间。”
“两间。”
雪云鹤要一间,陈琬琰要两间,二人同时出声,掌柜的睡意尽去,上下打量着他们,见也不是有钱的主,便浅淡一声。
“两上大男人,一主一仆,一间房子足矣。况且,你们想要两间房也没有,只有一个丙字间。今儿城里来了不少商队,将全城的客栈都占满了,整个‘流云城’也就只有我这一间客房了,你们到底住不住?”
“住。”
“不住。”
雪云鹤和陈琬琰又异口同声。
她是公主,怎能与陌生男子同房同榻?那不成,尽管小鹤临终有言,但她也不能不清不白与他同榻。
陈琬琰明显想多了。
雪云鹤瞅着她别扭的神色,明白她的顾忌,淡淡一笑,对掌柜说,“麻烦掌柜,这间房我们要了。”
说着,他从怀里拿出荷包,掏出一块银子放到柜台上。
陈琬琰瞧着他荷包瘪瘪的,觉得他执意要一间房,或许是真的没钱。
她抿抿嘴,心里平衡了一点,算了,有床睡,总比野外露宿强。
如今陈琬琰被雪云鹤削了头发,直接给她挽了个男人髻,雪云鹤又买了一套男人的衣袍让她换上。如今在外人看来,陈琬琰瘦小的个子,完全就是雪云鹤的小侍从。
二人跟着掌柜上了二楼,丙字间果然简陋。房间不大,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圆桌,连个罗汉榻什么的都没有。但雪云鹤却似乎极满意。
“有劳掌柜,给上壶热茶。”
掌柜的明显不愿,“三更半夜的,客管喝茶,不怕睡不着觉?”
雪云鹤好脾气地道,“赶了一天的路,喝杯热茶解解乏,有劳掌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