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全“扑通”一声,猛地双膝跪地,双手抱拳:
“凌虚公子,生前我受夺魂镜魔蛊惑,助纣为虐,做下许多错事,如今追悔莫及,万望公子恕罪!”
凌虚托住李忠全双臂,将他扶起:“快快请起,这件事我已知晓,你也是身不由己,我怎会怪你?
往事如过眼云烟,莫要再提,只是此刻,还望告知,这翠影闲庭,为何变成了秋来杂肆,究竟有什么隐情?”
李忠全长叹一声:“此事说来,一言难尽,想当初,我被夺魂镜魔控制,为了便于监视公子行踪。
竟将这祖宅出售给公子,卸下秋来杂肆的招牌,迁至旁边宅子栖身。”
凌虚剑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既是出售,为何不以市价交易,反倒以一折低价抛售?
如此行事,岂不是欲盖弥彰,无端引起我的怀疑?”
李忠全微微颔首:“公子聪慧过人,此事确然难以周全,记得公子当时也曾问过。
我只推说,卖与公子的不过是个空壳罢了,故而只值一折。
其实那样回答,也没有问题,这所宅邸真正的身份,便是秋来杂肆。
而它的价值,在于当中的货品。房子在凤栖城中,的确只是个壳子。
当时,我虽被控制,但本性使然,引我向来为人公道,所以一折售卖给公子,也是合情合理。”
凌虚剑眉微蹙,目光如炬,凝视着李忠全:
“你生前在邻里眼中,寡恩薄义,尖酸刻薄,众人皆对你侧目而视,以致葬礼上,无人吊唁。
却唯独对我古道热肠,和蔼近人,如今你身死魂留,为什么却自称,为人行事公道!”
李忠全面露苦笑:“我李家祖辈便在这鬼市秋来杂肆操持,担任掌柜一职。
无奈天生命格奇特,刑克亲友,故而我平日里,不得不佯装薄情寡义,凡事斤斤计较、尖酸刻薄。
实则是为了保亲友好生度日,免受我这命格牵连之苦啊。
至于对公子您,实不相瞒,起初我也是受那夺魂镜魔的操控,身不由己,才会有那般反常之举。
但我李忠全自问,本性绝非如此凉薄之人,向来也是个安分守己、童叟无欺,只图个公道买卖的生意人罢了。
说来惭愧,我死后,幸得公子仗义,亲至我堂前吊唁,又慷慨解囊,以铜钱周济我那孤苦无依的遗孀。
此等大恩大德,我李忠全便是做鬼也铭记于心。”他躬身深深一揖,满脸皆是感激。
“不必多礼,我记得,那日你在东街遇到蚀体腐魔,身受重伤,但我已经为你治好了伤势,为什么又突然死亡了?”
李忠全长叹一声,抬手指向一旁的赵穆安:“全靠赵穆安执事。”
凌虚猛地转头看向赵穆安:“赵穆安!竟是你下的毒手?他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何这般丧心病狂?”
赵穆安微微仰头,神色冷峻,双手抱胸:“不错!正是我所为。”
凌虚强抑胸中怒火:“究竟为何?”
赵穆安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事到如今,我也无需隐瞒。只因他若不死,秋来杂肆便不会出现。
秋来杂肆若不出现,我便无法购得含笑朝思暮想的后悔药,为了这药,我只得不择手段。”
柳含笑听罢,花容失色,眼中满是失望与痛心,娇躯轻颤,指着赵穆安泣道:
“你……你怎能如此?纵使为了那药,也不该滥杀无辜啊!
赵穆安,往昔那个侠肝义胆的你,何时竟变得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了?”
赵穆安面露惭色,嘴唇微张,欲言又止:“含笑……我……我也是被逼无奈……”
李忠全摆了摆手,神色平静:
“二位莫要怪罪于他。这秋来杂肆的上一任掌柜,便是家父。
如今家父往生投胎,杂肆后继无人,我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只不过是借他的手,了却我这残生罢了,这皆是天数,怨不得旁人。”
李忠全自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瓷瓶,递向赵穆安,长叹一声:
“这便是你心心念念,所求的‘后悔药’了。服下此药,虽无力扭转乾坤、改写往事,然却可稍解心内悔恨之意。
实则此药,不过是慰藉心灵、求个坦然罢了,绝非什么灵丹妙药,我既答应了你,便交给你吧。”
赵穆安神色凝重,双手恭敬接过瓷瓶,转身面向柳含笑:
“含笑,此药是我专为你求得。那日,我专程前往,拜访李忠全前辈,求取‘后悔药’。
李前辈坦言,唯有他驾鹤西去,秋来杂肆,方会于月圆之夜再度开张营业,也才会有后悔药售卖。
李前辈又道,他不愿自行了断,称自杀亦是杀生,有违天道。
他恳请我助他一臂之力,以此为交换条件,方肯交出后悔药。
我当时瞧他心意已决,竟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双手将药瓶递向柳含笑。
柳含笑柳眉倒竖,杏目含嗔,身形微微颤抖:
“赵穆安!我苦候多年,不见上门提亲,直教我心如死灰,这才委身他人。
当日在听风亭中,不过一句戏言,你却当了真!
今日我问你,这后悔药,到底是为我所求,还是你自己要用?”
柳含笑贝齿紧咬下唇,眼眶中泪光隐隐。
赵穆安面露苦涩:“含笑……我实是有难言之隐啊!”
柳含笑冷笑一声,逼近赵穆安,粉面含霜:“事到如今,究竟是什么隐衷,你还不肯如实道来吗?”
赵穆安神色慌张,眼神闪躲,后退一步:“此事关系重大,还望你原谅我,我绝不能说。”
柳含笑柳眉一蹙,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好啊,你不肯说……那便由我来说,莫不是指你右胸上所纹的柜坊字帖。以及藏于鬼市的那张地图?”
赵穆安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脱口而出:“你……你如何知道的?”
柳含笑扬起下巴,神色冷然:
“若不是凌虚公子明察秋毫,料事如神,我怕是要被你欺瞒一世,误了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