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予和泠未赶忙跟在漪澌和其随从的身后，生怕被黄衣军斥候给拦截了。
一并来到大纛之下，只见一位白衣白甲的青年精灵将军，骑在马上，精神焕发，威风凛凛，两股蓝绿色的额发从头顶飘洒两边，黄白配色的战甲古朴精细，就连缀甲所用的绳索也在末端打上了漂亮又雅致的结，可见其对军容的要求十分严谨，胯下马也是一匹麒骏兽，此麒骏兽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四根触须，六只眼睛，除了马头上长有两只眼睛以外，在马脖子的两侧，鬃毛以下，还分别各长有两只眼睛，军中的工匠们还特意给这后面的四只眼睛的周围，画上了战纹，与具装马甲连成一体。
有趣的是，虽然漪澌胯下马比青年精灵将军的麒骏兽要矮上一头，但漪澌身形高大，跟青年精灵将军正好是平视对话。
青年精灵将军：来将通名。
漪澌：菊颜城漪澌，拜见品江城少主汲泳殿下。
汲泳：不敢当。漪澌将军到来，可有紧急军情？
漪澌：汲泳殿下明鉴，裁教酋长们已经向魔鬼阵线发动了主动进攻，我主漪渐大人派我前来，催促教工会的同仁尽快赶往战场。
汲泳：既然是漪渐大人的命令，派一传令兵前来就是，何必亲劳漪澌将军大驾奔波？
漪澌：另有要事相商。
此时，弘予和泠未方才赶到。
汲泳：这二位是？
弘予：汲泳殿下好健忘呐，我是神选少年弘予，品江城中曾有一会，何以忘却？
汲泳被唤起了黑历史，佯作不知：我不认识你。
弘予：那么擒杀魔鬼的首功……
汲泳见搪塞不过，只得承认：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新城的总设计师吧，虽然后面被开除掉了。
弘予听汲泳松了口，但嘴上死活还是要埋汰一下自己，就知道这位仁兄还是没用多大长进。
弘予：所以我只有投在漪渐大人麾下，当了个马前卒混口饭吃。
汲泳：开除你是家姐的意思，我和你可没有什么矛盾。家父也挺器重你的。
弘予：说道汲泪大人，他现在尊驾何处？还在品江城么？
汲泳：家父率领军团步兵和粮草辎重，从另一条路北上。
弘予：这么说，汲泳殿下您是开路先锋官？
汲泳：正是。
漪澌：客套完了没有，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有什么话咱们找个能歇马的地方再谈不迟。
汲泳点头，派了八名亲随跟着，离开了大军，来到路边的一条小溪边，寻觅得一块大石头，大家伙儿摔蹬下马，六名亲随负责在四周望哨。
汲泳带两名亲随、漪澌带自己的侍从，弘予带着泠未，站立在大石头之上。
潺潺的流水声，反射在河对岸的岩壁上，营造出一种轻松恬淡的氛围。
汲泳拿着范儿，站在最高处，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
汲泳：多么美好的江山景色，岂能拱手让与魔鬼？
亲随们点头附和。
漪澌如果不是有要事前来，定要开口喷上两句。
漪澌：此次来叨扰少主，也正是考虑到少主在默南的影响力，能为教工会和教育会的盟好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汲泳：咦，不对吧，堂堂菊颜城的三将军，居然也会阿谀奉承了？
漪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兄长交代的事情，我必须认真对待。
汲泳：那么除了这些话以外呢？
漪澌：家兄派我前来，也是为了先跟少主殿下通通气。洛溢渚王，独霸默南已经太久了，教训会和教工会的争端那也是世士皆知，你们教工会但凡有什么重大的生产和建设项目，教训会都要从策令上去卡你们的脖子。同样的，我们教育会事关民生与教育的举措，也会被教训会用各种理由推诿拖延，从而导致民怨与积怨反倒冲着教育会来了。因此家兄打算以这次战争为契机，联合各路被洛溢渚王压迫而不堪忍受的势力……
汲泳：等等等等，分析这些有用吗？请直奔主题。
漪澌：请支持家兄封王。
汲泳：铺垫那么多，只有这一个宿求吗？
漪澌：没错。
汲泳：那为什么不是你们支持家父封王呢？
漪澌盯着汲泳，没有说话。
汲泳：好吧，我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即便同为公爵，实力还是有差距的嘛！况且家父也没有那个心气了……
漪澌：这不是还有你在的嘛。
汲泳：又来了。
漪澌：不夸张地讲，你对水榭大陆所展现出来的关注、热情与责任感，是任何一个其他的年轻君主所不能比拟的。可是你还要考虑一下，品江城将来的继承者，是你的姐姐汲澐，一旦汲泪大人宣布神殒，少主殿下不可不思危、思退、思变。
汲泳的神态发生了显着的变化，因为这句话真说到了他的心坎里。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生活在在立嗣的阴影之中。父亲若在时，他还能称为品江城的少主，父亲一旦神殒，姐姐汲澐袭得公爵爵位，家臣将军们纷纷向姐姐宣誓效忠之后，他自己又将何去何从呢？
漪澌也看出汲泳的心动了一下，于是赶紧再加一把火。
漪澌：这八位，今天是少主的亲随，什么都可以听，什么都能知道。但到了明天，一旦有个山崩地陷，少主不再是少主的时候，你的亲随，又在哪里呢？
汲泳：漪渐大人会给我兵马吗？
漪澌：会给。
汲泳：给多少？
漪澌：那要看你的统御能力了。
汲泳：现在呢？
漪澌：零。
汲泳：你！
漪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汲泳：为何发笑？
漪澌：想带菊颜城的兵，就要对菊颜城做出贡献才行，不然士兵怎么能认可你的领导地位呢。
汲泳：让我考虑一下……
汲泳低头琢磨了一阵，余光突然看到弘予，马鞭一指。
汲泳：那么你们给了他多少兵？
弘予：给了我一座营地。
汲泳：这久居人下……
弘予：斗败的凤凰不如鸡。
汲泳：我怎么会是鸡。
弘予：凡是真命凤凰，总会飞上枝头，接受万鸟朝宗的。
汲泳：你说吧，我该怎么办？
弘予：先稳住基本盘，溯涝将军是个忠义之士，能把他争取过来是再好不过了。另外孤淞大人在品江城那么多年，人脉广泛经验丰富，也是个有分量的重臣。
汲泳：你说孤淞？前不久已经被家姐下狱了。
弘予：是何缘故？
汲泳：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有密报他透露军事机密给其他势力，而且他儿子并淞也畏罪潜逃了。
弘予：有这等事？那孤淞大人他现在……
汲泳：性命倒是无虞，家父不开口，家姐是不会判精灵神殒的。既然并淞叛逃在外，孤淞活着比神殒更有用。
弘予：哎，这么久不见，没想到有这么大变故。
汲泳：其实早在你策划修建新城的时候，家姐就看孤淞不顺眼了，嫌他整天嘴上“改革改革”的。
弘予：改革总要损伤某些贵族的利益。没有外部的矛盾，内部很难自发进行改革的。既然你将来要干一番事业，那么孤淞不就正是你需要的选择吗？
漪澌：好了好了，该谈的也谈了，该想的也想了，为了我们两家将来共同的利益着想，少主殿下，你的答案是什么？
汲泳：我选择……支持漪渐大人封王。
漪澌：非常好。
说着，漪澌露出了满意的笑脸，也就在这张笑脸还挂在面颊上的时候，漪澌双手一左一右，抓住了汲泳身后两位亲随的脖子，左右一拧，这两位亲随双双倒地。接着，漪澌一个转身，纵身一跃，来到另外两位望风的亲随面前，咚咚就是两拳，将这两位亲随也捶倒在地。剩下四名亲随见势不妙，纷纷骑上马，向军队逃去，漪澌紧追两步，启动速度居然比马跑得还快，将两名亲随从马上拽下来，各补上了一脚。最后，只剩下两名亲随，他们两个一对视，选择分头逃走，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漪澌骑上其中一位被自己踩踏的亲随的马，追上去，猿臂轻举，一把将左边逃跑的亲随从马上给“摘”了过来，一拳捶在其后心，此亲随当场吐血而亡。最后，漪澌调转马头，倒也不着急追，盯着最后一名慌不择路的亲随看了一会儿，再单臂举起刚刚捶毙的这位亲随的尸体，朝远处丢了出去。这一发力，把座下的军马都压得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更离谱的是，漪澌最后这一投掷，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正好砸在最后一名亲随的头上，尸身栽倒。
也就是一瞬间的功夫，漪澌就把汲泳所带的百里挑一的亲随全部都解决掉了。
漪澌轻轻松松地走回去，看着汲泳。
漪澌：以防后患，这是为你好。
大秀肌肉之后，漪澌觉得利诱加画饼再加威逼这一套组合拳全打出去了，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
漪澌：那么我也就此告辞了，至于地上这几位你怎么解释一下，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说着，漪澌跨上自己的战马，带着随从离开了。
弘予也和泠未骑上马，跟着离开。弘予走出两步远，又回马来到汲泳的面前。
弘予对汲泳说：你最好不解释。
建议之后，弘予骑着马，追着漪澌而去。
留下汲泳一个，望着地上精灵蓝色的鲜血，缓缓流入河流中，显得那么地苍凉。
……
回程的路上，漪澌似乎是故意放慢了步伐。
弘予也能看出来漪澌的意思，就紧赶了两步，与漪澌并辔而行。
漪澌：没想到你和教工会还有这么深的渊源。
弘予：早知道的话，是不是就不带我来了，也不找我打这个赌了？
漪澌：呜哈哈哈！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的吧？趁我们还是盟友的时候，多了解一下你的秘密，这可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呀。
弘予：从某种意义上说，你还额外获得了一些信息呢，是有利的。
漪澌：不过你小子隐藏得挺深的，不像你的那个兄弟，挺招摇的，十七万大军还不是乌合之众，依我看，战争的第一阶段就将会灰飞烟灭。如果他再这样下去，将来一败涂地就回来投靠你了。
弘予：我也没那个实力去招摇。
漪澌：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当然，那也是你自己的自由。
弘予：有些秘密，就像回忆，还是不提起的好。
漪澌：说得还挺有哲理。我可以跟你分享一个我的秘密。
弘予：荣幸之至。
漪澌：我年幼的时候做过很多蠢事，但这一件，我最难忘记。父亲有一盏圣杯，是氵吕池一世陛下赐予的，只在有重大事件的时候拿出来使用。我见过几次，很好奇为什么这盏圣杯有这么大的意义。于是我就趁守卫不注意，把圣杯埋藏在大哥的窗台之下。后来父亲因为圣杯丢失而大发雷霆，贴出高昂悬赏，全地区缉拿盗取圣杯的盗贼。事情越闹越大，我就越不敢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父亲从大哥的窗台之下，发现了圣杯的碎片，因此把大哥囚禁了起来，没日没夜地审讯，就连母亲求情也无济于事。看着大哥被打的遍体鳞伤，我就更加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这件事影响极大，就连氵吕池三世陛下也惊动了，他亲自下书要治大哥的罪。母亲则以神殒做威胁，拒不接受这来自渚王的命令。官司一度打到精灵议会，精灵长老们分析得出的结果，圣杯是四圣时代打造的神器，不容亵渎，倘若认罪，则可以从轻发落，发配默北，守护龙隐山。但大哥拒不认罪，被判了神殒。母亲为了对判决表示抗议，自行神殒，幸而被父亲发现，出手阻止，但从此成为了半神殒半精灵的怪物，而父亲则因此悔恨交加，自行神殒为大哥抵罪。大哥被放出来的时候，我问他为什么不认罪？被发配到龙隐山，也就不至于落得今天家破神殒的下场。这时候，大哥才说出了跟你刚才说的一模一样的话，他告诉我，有些秘密，就像回忆，还是不提起的好。当时我还完全不懂，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调查这件事。你猜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弘予一边听，一边看着漪澌被精灵亲随蓝色的血液染色的手甲出神。
弘予：是不是漪渐大人，早就知道是你打碎了圣杯，但他不愿对父亲撒谎，而选择了沉默。
漪澌：猜对了一半。
弘予：哦？那另一半呢？
漪澌：是二哥向父亲告的密。
弘予：漪淅大人？
漪澌：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一个顽童的莽撞之举。
弘予：那，你不会恨漪淅大人吗？
漪澌：亲人之间怎么恨得起来呢？他又没有做错事。
弘予：可是他……
漪澌：错的是这个世界——所以我才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大哥封王，然后把这些不合理的霸王条款，通通删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