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在太阳底下晒了大半天了,闷热的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橡胶味儿。
画面一转,操场跑道上,烈阳之下,两人手背在身后,绕着跑道跳蛙跳。
操场与八班教室窗户正对着,视角不受阻,头顶的太阳正烈。
“他俩是在跳蛙跳?”朱阳趴在窗户正观望着,“吴主任罚人的招式真是奇妙啊。”
“他俩这是要跳多久啊?”许月说。
“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看他俩跳得挺欢的。”周宇成摸了摸脑袋。
“……”
“同桌,原来你这么想陪着我啊。”谢乾嘴角含着笑意,跟他并肩,“说真的,我真的被你感动到了。”
“别想太多了,”夏清衍表面平静,眼角却浮出有一丝笑意,“不小心把你弄醒的。”
“那真是太不小心了吧,”谢乾说话调子上扬,心底藏不住几分欢喜。
“还聊起天来了,”吴主任负手站在树荫底下乘凉,“还不快跳,还有两圈半……跳不满就别回教室了。”
天气干热,只有起跳的瞬间捎过来的一点风,但不足以散热,谢乾的额角开始渗汗,缓缓流淌下来。
谢乾往前跳了几下,抬手抹了抹流至下颌线的汗液。
“跳得累不累?”谢乾比夏清衍慢了几步,追上去说。
“还行。”
“操场面积挺大的,说跳三圈就跳三圈,”谢乾快速地蹦跶几下跳到他前面,“咱俩比比,看谁先跳完。”
“无聊。”
“怎么会无聊,竞争多有意思,”谢乾笑了笑,“比不过就直说,我不会嘲笑你的。”
“竞争确实有意思,怎么没见你在学习上竞争呢?”夏清衍调侃道。
“我就不是学习的料,”谢乾说,“有什么好争的,到头来还不是倒数,没必要为难自己,大家都有自身优势。”
“……”
吴主任也没想罚人太重,只是做做样子,在树荫底下站着看了一圈人就走了。
两人毫不自知,依旧你追我赶。
两人都身高腿长,运动细胞再好,但几百个蛙跳足以让双腿发软酸胀。
“停一会儿,休息一下,”谢乾也不嫌脏直接坐在地上,扯着衣领扇走热气,“你不热吗?”
夏清衍用手背抹了一把鬓角的细汗:“不是很热。”
两人公平的休息了一会儿,比赛还在继续。
“行啊,挺有能耐,”谢乾勾着唇角,“跳得挺快啊。”
“一般一般,”夏清衍越过他,“也就比你快一点点。”
谢乾笑笑没说话,蹦越高度过高姿势又潇洒,感觉要飞起来一样。
没注意脚下,左脚踩在一块形状凹凸不平的石块上。
只是一瞬,谢乾重心不稳,“嚓咔”一声扭伤了脚踝。
谢乾直接跪坐在跑道上,手撑在地面上,嘴里蹦出一声粗话。
夏清衍听见动静,起身走了过来,看见谢乾滑稽别扭的姿势,语气带着似有若无的调侃意味:“不行啊,这么快就认输了。”
谢乾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在地面上,用手捂住脚踝,仰着头看他,不服气道:“谁认输了。”
夏清衍在他前面蹲下来,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没再调戏他,问道:“怎么了?”
可能是刚跳了这么久,热气腾腾,谢乾的脸颊潮红,汗液打湿了额前的碎发,顺着下颌线流至脖颈,淌湿衣领。
谢乾吸了一口气:“扭到脚了。”
“我看看。”夏清衍的手指捻了捻他的手背,把他的裤腿往上拉了拉。
谢乾皮肤白嫩,踝关节被刮出几缕微细的裂皮,渗出点血丝附着在皮肤上。
“跑道上怎么还有石块,谁特么这么缺德,”谢乾碎碎念嘀咕着,“这多危险啊,不知道绊倒人了吗……嘶,疼。”
夏清衍轻按了按他踝关节周围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很疼?”
谢乾点了点头。
“地面很烫,我扶你起来,”夏清衍说,“能不能动?”
“不知道,”谢乾把手撑在地面上,作势要起身,“应该能吧。”
夏清衍伸手扶他起来,谢乾勾着他的脖子,单蹦着腿将重量全放在他身上。
担心谢乾站不稳,夏清衍双手有些无措地扶在他的腰间。
光是看不知道,手一搭上去才知道谢乾腰好细。
也不知道是不是校服太宽的缘故,腰两侧的衣料明显凹陷下去,衣褶子蜿蜒至衣摆。
仅仅只隔了一层薄衣料,他依稀能摸索出谢乾单薄的腰腹。
苍劲瘦骨,充满活力。
夏清衍扭头轻微地滚了滚喉结。
谢乾整颗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察觉到他那点动作,那点轻微地吞咽声极具有穿透力,直勾勾地钻进谢乾耳朵里。
谢乾抬头望着他,夏清衍正微低头,目光交接,距离又隔得很近,两人的气息几乎绕在了一起。
他现在才发现谢乾眼尾不止有一颗泪痣,眼尾接近眼睑还有颗泪痣。
一大一小的两颗泪痣点缀在他眼圈周围,像是故意点上去的。
谢乾一点也不见外,脚踝轻微地扭了一下立马呼出声:“好疼,可能走不了路了。”
夏清衍也不知道谢乾是真情实感还是装的,反正谢乾就是死活不肯撒手,还赖上了。
四周静谧,距离又过度危险,谢乾胸腔里的心脏怦怦跳得直快。
“他俩在干嘛呢?”一节课过去了,还没见着两人回教室,窗户上又挤着几颗脑袋,朱阳眯着眼望过去。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干脆没人接话。
“……”
“你心跳得很快,”夏清衍淡声说,“是不是很累?”
谢乾脑子发热,含糊道:“有点。”
“能不能走动?”夏清衍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右手绕到他后背扶着腰。
“我试试吧。”
事实证明,谢乾能走动就是单蹦着腿走路很慢,医务室离操场这边远,要穿过一栋教学楼才能到。
谢乾把重量放在他身上,夏清衍望了望前面的路:“我背你吧,等你这样跳过去可能是明天了。”
“你别瞧不起人,我体育可好了。”谢乾说是这么说,但内心里压抑不住的愉悦兴奋。
“我没说瞧不起你,你很棒,不是讽刺,是夸赞。”夏清衍双手勾着他的膝盖不紧不慢往前走。
树影婆娑地铺在地面上,此时是下课期间,走廊上有不少的人在嬉笑打闹。
整栋教学楼充斥着欢声笑语。
原本最安静的地方也似乎热闹起来。
夏清衍背着谢乾踩着树影往医务室方向走。
谢乾头靠在他的肩上,忽然开口叫他的名字:“夏清衍。”
“嗯。”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谢乾眨眼问道。
闻言,夏清衍不由地微皱了皱眉头,谢乾一直追着这个问题不放,不给答案决不罢休,他微偏头淡声道:“没有。”
得到回答,谢乾瞬间眉飞色舞,就连语气都欢快了几分:“知道了。”
医务室不仅只有校医,还有个别不想上自习来这躲着的学生。
校医穿着身白大褂,指间执笔正低头写单子。
夏清衍小心地把谢乾放下来,又扶着他往病床上坐。
医务室空间不大,平时也没什么学生过来,也就只有一位校医。
“要不要喝水?”夏清衍问。
谢乾点头:“要,被你这么一问嗓子还真觉得干。”
夏清衍眼睛往教室这么大点的空间里扫了扫,找到一次性杯子便在饮水机上接水,转身递给他。
谢乾接过灌进去。
校医检查完手里还拿着张单子,工整地压在桌上才走过来问:“又是来躲课的?”
“不是。”夏清衍说,“我同学脚踝扭伤了,可能有点严重。”
“我看看,”校医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笑容可掬,边说边蹲下来,拉了拉谢乾的裤腿,“肿得挺大的,皮肤挺嫩啊,划痕都印上来了。”
谢乾笑了笑:“是啊。”
校医用手碰了碰谢乾的脚踝:“没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好了,尽量不要让脚踝受力过大。”
谢乾低头去看:“知道了。”
“最好是少动,有人扶着走更好,会恢复得快些。”校医又细心叮嘱。
没伤及骨头,谢乾老老实实地坐着冷敷着脚踝消肿,又涂抹了一层药膏才放心地离开医务室。
学校办事效率挺高的,昨天下午结束校运会,奖状和奖励今天就全已经审核通过了。
刘铭聪手里拿着几张象征着班级荣誉的奖状,兴致勃勃地从办公室里出来,边走边大喇喇地摊开奖状看,像是在故意炫耀似的,走起路来都带着风。
刘铭聪信步走进教室,就先是奖状一亮然后喊了一嗓子:“来,大家都来看看咱们班能有多优秀,尤其是衍哥和谢乾。”
“他俩……人呢?”他扫了扫后排,问道。
“正被吴主任罚着呢,”朱阳说,“现在还没回来。”
话音刚落刚落不久,说曹操曹操到,夏清衍扶着谢乾正往教室走。
“怎么回事了?”刘铭聪视线落在谢乾的腿上,“伤到了?”
“啊,是啊。”谢乾抬头笑了笑,往后面走。
“吴主任罚得够狠啊,但是为了治愈幼小又受伤的心灵,我决定让它们来给你带来新的希望,”刘铭聪激动地说,扬了扬手里的奖状,“谢乾,个人奖你就拿了三个,厉害厉害,不愧是你啊。”
谢乾已经坐回座位上了,坐得没个正形,他挑了挑眉:“多谢夸奖,我这人在体育这块天生就这么优秀,名次我早就预定好了。”
“……”刘铭聪早已见识过谢乾不要脸的自信,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转移对象:“衍哥,你也很棒,长跑第一。”
相对于谢乾,夏清衍就低调多了,他抬眸淡淡道:“谢谢。”
当天晚自习,江建辉向学校申请全班出校。反正也就是比别班少坐在教室里自习一到两个小时,没多大关系。
校运会刚结束,许多学生还沉浸在校运会激动昂扬的旋律未进入学习状态,坐在教室里也是无心学习,几人围坐一团聊着八卦。
立林三中地理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处在较为繁华地带,庆祝的地点是校外附近街的饭馆,刘铭聪提前预约好了。
“走慢点,跟不上你了,”谢乾手勾着夏清衍的肩膀,重量放在他身上,“腿还疼着呢。”
“那也是你自找的。”夏清衍慢了下来,“我已经够慢的了。”
“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关心关心你同桌吗。”谢乾看着与前面人一大截的距离,故意压低声音,以至于夏清衍要靠近才听得见。
“我这不是在关心?”夏清衍扶着他说,“我们已经落后一大截了。”
“哦,那又怎么样。”我就是喜欢这样。
“算了,我背你。”夏清衍看着与前面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在不远的拐角处只能看见最后一抹绿白色的衣角,在他前面半蹲下来,拍了拍后背,“上来。”
谢乾哦了一声,挪动脚趴在他的背上,手环着他的脖子。
走了一段路,才看见班里的人,夏清衍慢走跟在他们后面。
谢乾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小声的问:“我重不重?”
“现在问是不是太迟了,”夏清衍边走边回答,“还行,不重,对我来说甚至还感觉有些轻,这就是挑食的后果。”
谢乾先是一愣,忽略最后几个字,然后说:“那就好,我怕压着你了。”
“我没那么娇贵,压不着我。”夏清衍勾着他的膝弯。
夏清衍的手温高,谢乾感觉他触碰的地方都很烫,整个胸膛贴着他的背,心脏一跳一蹦躁动得很。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映照在地面上,随后拉长渐行渐远。
背上的人安静了一会,突然开口叫他的名字:“夏清衍。”
“嗯?”夏清衍回应了个单音节,没听见谢乾说话的声音,稍微偏了偏头,“有事?”
谢乾沉默不语良久,然后鬼使神差地开口说了一句:“如果有个男的向你表白,你会接受他吗?”
语音刚落,夏清衍眉头一皱,似乎对谢乾问这种私人问题有些排斥。
还是关乎于性取向的私人问题。
过了许久谢乾也没听到他回答,情绪有些低落,他似乎已经知道答案了。
夏清衍对于这个私人问题沉默了半晌,他微偏了偏头说:“问题太私人了,不好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