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衍反应过来时,脚下的步子猛地一停顿,霎时他瞳孔猛地骤缩,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全都炸开了。
他不敢相信谢乾在亲自己!!!
谢乾柔软灼热的唇片印在了他的侧颊上,温沉的气息尽数扑在那块皮肤上。
带来细细密密的瘙痒。
夏清衍瞳孔里装满震惊错愕,除此之外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胸腔里的心脏忽而漏跳了一拍,须臾是强烈沉重的跳动声。
是不可忽视的碰撞,猛烈的狂跳声像是顺着体内纵横交错、繁琐复杂的血管脉络直钻进耳朵里。
呼吸频率也早已加快了节奏,乱了调,那点触感被扩张无限倍。
环在他脖颈上的手臂仿佛是肆意疯长的藤蔓一寸寸缠绕,让他有那么一瞬呼吸不畅快。
谢乾的这个动作持续了几十秒钟,唇离开了那点皮肤,却还有未散的余温。
“我给你、戳了个章,你就是、我的人了。”谢乾眼神迷离,略微含糊满意地说,微凉的指尖轻触摩挲着那点皮肤。
夏清衍站立在原地,没任何反应和情绪,宛如一座绝美雕塑般没有任何的思维,然后他冷不丁听见谢乾口齿不清地说:“夏清衍,我、喜欢你。”
含糊低沉又虚浮缥缈。
声音淹没在耳际的风声里,让人听得太不真切了。
甚至给人一种错愕恍惚感。
夏清衍埋藏在心底的、所有的为什么似乎在这一刻都浮出了水面,有了答案。
他还定在原地,久久未缓过神,脚像是拴上了千斤重的铁链,沉重僵硬,迈不出去。
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怀疑过程中手臂不自知松懈下来,谢乾的身体缓慢地往下滑。
谢乾混乱的思绪意识到自己要掉下去了,自觉的往上蹭了蹭,夏清衍思绪回笼才收紧双臂,脚底却像是被焊住一样,怎么也抬不起脚来。
“我喜欢你——”谢乾酒后吐真言,或许是酒劲冲上头,大脑混乱不堪,意识不受控制。
某根神经触动了他憋在心里许久、曾经无数次想脱口的话在此刻毫无征兆的吐了出来。
背上的人将昏沉的脑袋垫在他的肩背上,没再胡乱说什么话,但谢乾表白的话语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深深地印记在脑子里。
“……”
“夏清衍,你对我有没有……感觉,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
耳边一直萦绕着谢乾混杂着酒味低哑的话语。
当时谢乾勉勉强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目光涣散地望着夏清衍,而因头晕,他看不清夏清衍掩藏在眸底暗涌的情绪。
书桌上早已铺开了习题册,夏清衍手里握笔,眼眸垂下,乌黑纤细的眼睫上覆着一层台灯光晕。
本应该专心致志写题的人此时是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笔尖下的页面拓印大团黑墨。
夏清衍十分确信,长这么大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然而在被谢乾突然表白的时候心跳却乱了频率。
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猛烈沉重,似乎下一刻就从胸腔里蹦出来。
心跳声重到贴着耳膜。
一声接着下一声,清晰无比。
夏清衍无比确认今晚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同性。
虽然他收到过不少的情书,听到过不少女生对他告白的话,但他都没产生过任何感觉,甚至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为所动。
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不适合去对他人有任何想法,只是轻轻地垂下眸光,淡声礼貌地回绝。
就连在旁边看戏的朱阳有时候都忍不住想要打趣他。
夏清衍静默地坐着,黑沉的眼珠盯着习题册上的字,仿佛要把书本盯穿,足足发了快半个小时的呆。
充电式的台灯光线暗淡下去,夏清衍才回过神,眸光微抬。
夜色深沉,走廊上很安静。
夏清衍手搭在把手上轻微一拧,“咔哒”一声,门开了。
谢乾脸朝墙侧弯着身子,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模样给人一种无助怜悯的感觉。
夏清衍走之前好好盖在他身上的薄毯,这会儿已经被谢乾夹在腿两侧。
夏清衍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床边,离得近他隐约听到谢乾浓重的鼻息。
他正俯视出神,谢乾忽然动了动身子,无力地捻了几下薄被。
谢乾阖着双目,胳膊无力抬了几下,夏清衍弯腰仔细将薄毯盖在他身上。
弄好后,看了他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动静了正打算转身离开,还没来得及转身,手腕猝不及防地谢乾拉了一把。
谢乾翻身用力一扯,夏清衍脚后跟一歪,就被拽着往床上倒。
千钧一发之际,夏清衍手臂竖撑着床板,脸正对着谢乾的侧脸,距离极近,他可以看出谢乾浓密的眼睫,闭阖的眼睛。
凌乱的鼻息扑在谢乾的侧脸上,心跳不知何时加了速。
兴许是烈酒后劲大,脑壳胀疼,谢乾睡得不安,不舒服地转头,鼻尖恰好划过夏清衍抿紧的薄唇。
夏清衍怔了几秒,回神轻声说:“我也不知道对你有没有感觉。”
说完,他脸上毫无波澜,站起身扯着谢乾的手。
谢乾的手纤细修长,微凸的指骨抵在他的掌心里,夏清衍不知怎么想的稍微收拢五指,包裹片刻。
然后强行把他的手塞进薄被里,确认他睡安稳了,才转身离开。
夏清衍躺在床上,睡不着觉,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心跳还没平息下来。
谢乾真正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了,在朦胧的睡意中慢慢地睁开双眼,脑袋空白,他无力地抬手搭在脑门上,又闭了一会儿眼睛。
喝太多酒让谢乾喉咙里干得跟有火在烧一样,他吞咽几下,撑着床坐起身,耷拉着脑袋,头开始闷闷地疼。
虽然昨晚发生了那些事,但眼看着食堂要关门了,夏清衍也不能就此不管,掏出手机给谢乾发消息:[起床了没?]
那头没有回复。
夏清衍也没多发什么,起身直接去食堂打包一顿饭送到宿舍里去。
回到谢乾宿舍时,谢乾正在浴室洗澡。夏清衍把门推开也没见着人,听见浴室有哗哗哗流水的声音,从门缝里渗出一滩水渍。
没过一会儿,水流声也没了,安静了一两分钟,接着是衣服摩擦的细微声音,听声音应该快出来了。
夏清衍把饭盒和矿泉水放在书桌上,在谢乾出来之前离开,他前脚刚走谢乾后脚就出来了。
夏清衍步伐极快,走到楼下时才掏出手机,在键盘上敲字:[记得吃饭,能挑的都挑出来了。]
谢乾手里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右腿的伤还没好,一瘸一拐趿拉着拖鞋从浴室里走出来,没看着墙,擦头发的手肘磕着墙壁,衣服上多了点墙灰。
没吃早饭连中饭也还没吃,谢乾饿得路也走不稳,肚子饿得咕咕叫,头还有些发晕闷疼,脚下无力,抬头看见门留出了点距离,拉开门头伸出去往外看了一眼,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头发还在滴水,谢乾半眯着眼擦拭着,走到床边,宿舍空间也并不大,放在棕色书桌上的白色袋子特别醒目,往书桌上瞥了一眼,还没发现有哪里不对劲,等坐在床上,又抬起头看着书桌上的塑料袋。
脑子里还在想,这是多久的塑料袋了,似乎无头绪,也不管了,肯定是忘了扔的垃圾。
谢乾从床头捞过手机,通知栏里一堆的广告夹杂着夏清衍的消息,蹬着腿走到书桌前,低头看着塑料袋。
打开,里面果然是一盒饭,还是温热的。
空气里飘出一股饭香味。
谢乾嘴角上扬,回复他:[谢谢我的好同桌。]
还一连甩了几个表情包,占满整个屏幕。
夏清衍低头写着作业,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三道菜,一盒米饭,和一双筷子。
还有一瓶矿泉水。
担心谢乾嘴太叼了,多点了一道菜。
菜是夏清衍凭感觉点的,是谢乾平时大概率会点的菜。
谢乾发现夏清衍挑得挺细致的,没踩雷点。
下午还要上课,谢乾回教室的路上回想着自己昨晚有没有干什么。
谢乾自认为昨晚睡得还行,没怎么折腾。
怎么回来的又怎么好端端盖好薄毯睡觉的也不是很清楚,唯一能让他想起的就是一直喊夏清衍的名字。
然后……
就断片了。
怎么也想不起来。
应该没说什么或者是干什么吧。谢乾在心里底气不足地回想。
一进教室,谢乾气定神闲从后面绕进去,屁股刚坐在椅子上,就问旁边的人:“看到我消息没?”
“没,”夏清衍垂着眼,余光往他这边瞥了一眼,语气平淡,“静音了。”
“哦。”
前面的朱阳撂下笔回头,啧啧啧几声。
“干嘛?”谢乾抬头。
“谢乾,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差,”朱阳说,“睡这么久了,还好夏清衍帮你请好假了,否则江总待会就该请你去办公室喝茶了。”
谢乾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啊……可能吧,还是我的同桌对我好。”
朱阳轻啧了声:“看把你得瑟的。”
朱阳说完就转回头了。
谢乾脑子里还在想自己昨晚上有没有干了什么,脸贴着手臂趴在桌上,看了一会夏清衍写作业。
自昨晚知道谢乾对自己有想法,夏清衍没由来的不习惯他一直往自己这边看。
谢乾赤裸裸地目光仿佛要将他盯穿。
夏清衍用手臂挡住他的视线,修长的手指虚虚搭在后脑勺上,指尖轻轻地摩挲着头皮。
没打算要放下来的意思。
写着写着,手臂的温度上升,一只手抓着自己的手臂,手的主人开口了:“夏清衍,你挡着干嘛啊。”
心说挡住你灼人的视线。
“没干嘛,”夏清衍扫了一眼手臂上的手,是他昨晚拢进掌心里的那只,他不冷不热地说,“把你的手松开。”
谢乾执着:“你把手放下我就松,我有话要问你。”
夏清衍眼睛都没看他,目光落在演算过程的草稿纸上:“你先松我再放,我怕你食言。”
谢乾还是松手了,夏清衍也放下手同时把笔也放下来了,扭头轻松说:“问吧。”
有些事情是迟早是要揭晓的。
“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就是想问你我昨晚没说什么胡话吧?”谢乾观察他的反应,以及面部细微的情绪,接着心虚说,“或者……是没干什么事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夏清衍短促的蹙眉,黑沉的眼眸藏着狐疑,他的目光在谢乾脸上扫了一圈,把头重新转回去,抿了抿唇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没有。”
谢乾自然是不相信的,语气带着怀疑:“真的?”
既然谢乾不记得,夏清衍决定把这事揭过去,不诚实地点了点头。
“哦,那就好,”谢乾手肘撑在桌上,手心撑着脑袋,侧头看他,状若不经意间的说,“那你为什么刚说话时不看我,还是说这是你说谎的样子。”
夏清衍狡辩:“没有,阳光太刺眼了。”
“我知道你说谎了,”谢乾说,“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我喝醉了会说醉话也会闹点酒疯,这还是之前的朋友告诉我的,我压根不知道自己还会这样,我就是不记得才问你的,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或者是……呃……对你做了什么,你也别在意,我人就这样。”
谢乾一口气说完,夏清衍一时的惊愕,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说话。
“夏清衍。”
“嗯?”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
周五最后一节课上完,又是放一天的假期。
夏清衍徒步去医院,途中买了些水果。
张雪萍身体消瘦虚弱,夏清衍每天下午都会在校门打开将近一个小时的那段时间来医院看看她。
那段时间,学生可以自由出入校门。
他很害怕,害怕每次都是最后一次。
大多数时候张雪萍都是躺在床上,双目闭阖,呼吸平缓,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但这幅安详的景象却把房间衬得没有一丝活气,死寂沉沉。
夏清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柜台上。
“是不是放假了?”张雪萍仰望着他。
“嗯,放假了。”夏清衍对她笑了笑,“这次买了些红提,个儿大应该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