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晃得人都昏昏欲睡了。
“终于，快到了！”副驾上的江卿冉强忍不适，抑制着要从喉管喷涌而出的暖意。“向熙你这警局配的车不太行啊！这也，太颠了吧！”
“应该是减速带的问题。”韩翊姩灌下一口矿泉水。“稍快点。”
“我尽量。”向熙在韩翊姩面前的那股子好说话劲，对江卿冉就瞬间丧失了。“江主任，这么多事别上来啊！自己腿儿着过来！”
“就是……”邻座的许靖桉向后甩了一巴掌，正中江卿冉的肩膀。“我都颠了个来回了都没说什么。你有什么不满？憋着！”
“嘘！”原本默不作声的陆仪姝冲着众人压压手，轻轻推了推自己身旁的人。“睁眼吧，我们到了。”
沈宜陌正在小憩。但陆仪姝就是清楚的知道，她没睡着。
两人之间的默契，向来如此可靠。
闭着眼的人确实醒着。确切的说，她已经做不到安然入眠……
自从钱杉的事情之后，还真让陆仪姝这个乌鸦嘴说中了！
沈宜陌自己也能感觉到，她不是众人口中的愈发沉稳，而是越来越悲观。她在高考前一周的各项体检中，被确诊为——中度抑郁。
虽然高考发挥稳定，也成功结业得到了心理学法学的博士学位，但是沈宜陌的病情却是一点儿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
直至现在，已经到了不吃安眠药睡不着的地步了！
这样的“心理专家”，谁能放心的把自己交给她医治？沈宜陌又是个不受气的脾气，索性推了大学留任的邀请，老老实实做起“无业游民”。
当然，关于她病情加重这点。谁都不知道，包括陆仪姝……
“一会儿我先进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陆仪姝依旧是溢于言表的不安。
“这么担心？不至于昂。”沈宜陌笑着拍拍她搭在肩头的手，发现对方还是一脸严肃，便也正经了些。“我知道。”
一路颠簸的车终于停下了，江卿冉忙跌跌撞撞奔下来，瞅着旁边的花坛就开始吐。“不行了，再晚一步，我就得当场去世！”
“诶！”着急跑下车看戏的许靖桉，险些被她吐一身。“你这人，随意污染环境？不能忍！必须罚款！”
“理她作甚，这人就是没车的命。”向熙摊手无奈的表示：自己没有开具罚款这项特权。
“诶！你俩来劲了是吧？”炸毛的江卿冉在发作前，就被陆仪姝摁了回去。“别闹了！……还不走？”
说罢便径直拉着沈宜陌走向大门，面上带着少有的严肃。
江卿冉几人也知道自己触了陆仪姝的霉头，纷纷闭嘴当起鹌鹑。
向熙略显尴尬的揉了揉鼻子。“你看我只顾着拌嘴，都忘了正事儿！走吧。”
一行人说罢，“如临大敌”的跟着进了警局。
梧泱市公安局——会客室
众人刚汇总完情况，文物局的局长柏悟旻也到了。
“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为何我的秘书通知我，文物真品被盗了？！”冲进门就迫不及待的拉住向熙嚷嚷。
因为顾忌沈宜陌的头疾，向熙扭头示意众人稍等片刻。自己带着柏悟旻去询问室了，留下两个队员守在门口，有需要可以随时“传唤”。
一个叫李涛，一个名张皓……
“局长，您怎么来了？”无所事事了许久，久到李涛都快要睡着了。
“没事。”局长顶着副慈善面孔，好像……还挺面熟？“来看看。”
“向科长已经将人带去询问，所有相关人员也都找过了。”张皓是相对稳重的那个，也只是相对！“局长，这次好像又牵扯到那个孩子……”
这边两人还没说完，那边局长已经推门进去了。“知道为啥你俩这职一直上不去不？啥时候能空空脑子里的水？别跟人说我带过你们！”
“已经晚了！”沈宜陌探出个脑袋，冲着局长淡淡道：“早知道了。”
也对，在多年的老熟人面前，根本瞒不住。
“好久不见了啊！”被无情拆台的局长很是尬笑两声。“不过从你的角度来看，跟我们再也不见才是好事……”
“您说的哪里话。好多年了啊……”沈宜陌客套几句，到底是压不住毒舌的习惯。“我本以为不会遇上了，没成想见到不少熟人？那两位警官大哥，咋还在当门卫这活？”
门外的两位偷听的“大哥”，十分尴尬的走远几步，耳不听为静。
陆仪姝从局长进来开始，就保持着“一级警戒”的状态，快把局长盯出个窟窿来了。
“看来我进来的不是时候？”要说这么危险的目光他若再感觉不到，就该收回刚刚骂门口那俩的话了。“小陌啊，你这个朋友马上就要把我当罪犯“逮捕”了。”
“不知局长您有何贵干啊？”陆仪姝丝毫不惧，直接撞上他的眼睛。
局长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看了半天，才认出这是当年在警局门口拦车“劫囚”的女孩儿，当即一笑。“看我的脑子，你叫陆……陆仪姝吧！小陌眼光就是毒昂，朋友一个比一个厉害！你看向熙，短短两年就混到了当初我的位置。”
“我可是清楚的记得，当初问她为什么这么拼，明明还有大把的时间。”故作高深的小老头狡黠一笑。“你猜，她怎么回答？诶！她说‘早一天，也许就能拦……！’”
“你这老头，你又瞎说什么呢？”结束私聊的向熙，推门就发现局长揭自己的老底，当即不乐意了。“呦呵！真是活久见了！自从当上局长之后，你这甩手掌柜的能力不是挺无师自通的？闻着熟人的味儿就来了是吧？”
“从你入职起，我说什么你都得噎我两句。”接连失利的局长小声抱怨，“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得罪你了？”
“少来，老头子……”向熙的嘟囔刚好能被他听个彻底，“老子我才53！”
“那不也是老头子！”对方并不改口，局长表示他这领导当的很是郁闷。“……行昂！我就不该来找不痛快。话说，你问出什么来没？”
“对啊熙姐，咱能先说正事吗？”感觉自己快要透明的江卿冉弱弱举手发言。“能确定被调换的时间吗？”
“如果盲目追溯，范围太广。”韩翊姩顺手递给向熙一杯温水，“这样下去，咱们根本查不出什么。”
“嗨哟小陌。”没有边界感的老头又开口给自己找不痛快了，“我还以为只有你有做警察侦探的潜质，看来老夫又眼拙了。”
沈宜陌才懒得理他，这人的坏毛病一点没变。“你那眼啥时候好过？”
“……我算是发现向熙的嘴毒是向谁学的了。”得，彻底哑口无言。
“说正事。”向熙走到会议桌正前方拍拍手，“据文物局负责人柏悟旻所说：一周前由于特殊原因，所有文物真品曾搬出重新进行修复保存。也许就是那时，让人钻了空子。”
“有监控视频和参与人员名单吗？”陆仪姝提出的问题叫江卿冉抢答了去。“文物局各处都是有摄像头的，但保存时长只有一周。上周那日我刚好请假。”
她算了算时间，暗道不好。“但好像到今天……刚好一周？向熙你现在去的话！可能也来不及。”
“嗯，柏悟旻跟我说过了。”向熙点点头，“这正是最大的难处！”
“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去监控室看看。”沈宜陌象征性的询问下局长老头的意思，“大叔，我们能进不？”
“……就好像我拦得住你似的。”局长心道我不同意也没有用啊？“随你进，警局各处不早就为你放行了？”
早前几年，仅十七岁的沈宜陌，可谓是在警局大展身手，因为没有家属，几乎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自己完成。
甚至当年，警方调查出来的许多证据文件，都是沈宜陌自己发现的。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还没耽误学习？
可谓是给当年警局的老熟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沈宜陌缓缓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说的好像这是什么好事。”
局长继续怀疑人生。明明是你发起的话题好不好？！
……
梧泱市公安局——监控室
“果不其然，刚好删除了。”向熙将自己的短发抓成个鸡窝。“阿西！”
“别着急，技术人员能恢复吗？”陆仪姝看着满屏的雪花皱眉。
“巧了吧，这群泥腿子平常没干过什么活。除了老曹，都不是“黑客”，让他们动动眼睛，跟踪嫌疑人几步都不一定管用！可老曹前两日，高血压住院了！”向熙一拍额头，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省厅派下的人最快明日下午才能到。不然我为什么这么着急？”
“……能让我试试吗？”刚刚开始就盯着屏幕没说话的韩翊姩突然开口，“我之前学过一段时间计算机。”
“翊姩，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一项技能？”向熙微笑着看她。
你这家伙又背着她卷！
“既然如此，便试试吧！”
……
向熙几人屏息凝神，盯着韩翊姩屏幕上的代码，大气儿都不敢喘。
历经半个小时，江卿冉感觉自己要憋死了。“妈呀，看得我眼都酸了。”
“说的好像你看的懂似的。”旁边的许靖桉小声回怼。
“许靖桉你是“一日不打上房揭瓦”，我……！”
“咳咳！”江卿冉今日，少说被陆仪姝堵嘴十来次。“别吵吵。”
上一秒还在小学生式互骂的两人瞬间住嘴，她们可不想挨揍……
只见沈宜陌和陆仪姝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韩翊姩旁边直勾勾的看着那“天书”似的屏幕，江卿冉感觉自己又看到了高中的奥数题。
‘这三个货，咋啥都会？’
“出来了！”她还没诽谤完，便听见向熙惊喜喊道：“接下来，就是找到接触这件文物的人一一筛查！”
“不见得这么简单，从文物“出库”经手的人多了。”沈宜陌的这桶冷水，虽迟但到。
“那怎么办，还能有更好的办法吗？”困到揉眼的许靖桉看的着急。
“可以。”陆仪姝对此充满自信。“我可以在监控里分辨文物的真假。如果能判读出到底是何时掉包的，就容易多了不是？”
“好家伙，你这是什么特异功能？”江卿冉惊呼出声，随后察觉自己的声音大了又急忙压低。“这件仿品做的这么好，现实中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你还要在画质不好的监控分辨？陆仪姝，你是什么品种的妖怪？”
沈宜陌浅笑。陆仪姝但凡涉及文物画作，那眼可就是“鹰眼”了。
“行！”向熙下了准令。“你先看着，我把老刘找来和你一起。”
老刘，就是刚刚一起跟着去鉴定的专家。
此时他刚回局里，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向熙逮走搞“远程鉴定”了。
真是可怜他那老花眼不说，同时也是越看越心惊。
现在的女娃娃，咋都这么厉害呢？
他那还没瞅出个名堂，陆仪姝已经找到猫腻了！
“停下！就是这！”陆仪姝很是笃定。“从这之后，工作人员修复的，从始至终就一直是个赝品。”
“江主任，你们的工作人员也不行啊，这都发现不了？”欠言欠语的许靖桉咂舌。江卿冉依旧不服，“你自己发现了吗？再说那是旻局的手下，关我鸟事？我看许靖桉你就是闲的找骂！”
“你们俩够了！再吵都出去。”向熙“赏”给她们一人一拳头。“我马上下派人手调查，各位跟我来吧！”
……
经过一晚上的忙碌，终于传回消息。
“在此之前经手文物的人一共有三。”工作时候的女人，果然霸气。“我们对这三人的社会背景等等调查后，几乎可以断定嫌疑人：”
“王文武，男，37岁，运输有限公司职员。在这次文物修复期间担任的是运输工作。”向熙将所有资料摊开，展现在几人面前。
“此人自那日活动结束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公司述职，反而开着卡车绕了梧泱市整整一圈。期间，他在监控网中消失七次，像是在刻意躲避摄像头。他最后的行动路线，是在当晚回到公司之后，徒步离开。但……并没有回家，也始终没有再次出现。”
“这孙子真鸡贼，环环相扣。”向熙随手将白板笔一丢，“不管从哪方面说，都不是能被轻易察觉的。若不是这高仿做的太像真的，若这次她们有陆仪姝和韩翊姩作帮手。还真的，没有任何破绽！”
“看来多半就是他了。”沈宜陌从休息的沙发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问道：“不过，确定了目标，如何引蛇出洞却是难题。怎么想的？”
“这好办。”向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查到王文武此人……私生活极其混乱，经常出现在各大酒吧和夜店，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一概不落！”
“如今时间已过一周，他又有了“资金”，我相信，他快按捺不住了。”
向熙的话虽这么说，但……能让谁去以身犯险？
“你该不会，是想自己上？”良久，陆仪姝小心翼翼的发问。
后者没有正面回答，反而歪头对着陆仪姝一笑。
“不然……你去也行。”
“……我收回自己刚刚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