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石城西南角,一座不起眼的小阁楼内。
小执法兵正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摆弄着手中的一个黑色小盒子。
“正月先生,午餐很快就好了!”
厨房里传出一道清亮的女声。
「唔,我知道了,米由。」
没过多久,厨房里的女人,端着一个大大的冒着热气的汤碗走了出来。
被称为米由的女人,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样子,身高一米六左右,体型匀称且丰满,留着一头微卷的红褐色披肩长发,浅淡的细眉下是一双温柔如水的酒红色眼眸。
即便是穿着充满烟火气息的围裙,也掩盖不住她那温婉娟秀的书卷气质。
米由将汤碗摆在餐桌上,偏头轻声再次呼唤着正月。
「等等陆鸢吧,她应该快回来了。」
正月提起陆鸢的时候,米由的眉头微蹙,又立刻恢复原样。
“她又去哪里疯了?”
「她去挑战执法军士了,我猜是这样。」
“什么?!”
米由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愤怒。
“明明正月先生告诫过她,不要贸然行动的!”
「淡定一点,米由。」正月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我早就猜到她会去,所以才告诉了她关于执法军士的信息。」
尽管正月这么说,米由还是不爽地撅起了小嘴。
“正月先生,总是对陆鸢这么宽容。”
正月闻言嗬嗬一笑,抛了抛手中的小盒子。
「陆鸢她,可是我们目前所知的因果律能力者之中,唯一一个具有虚无属性的啊!」
“哼!那种无法被证实存在的东西,就像她本人一样不靠谱!”米由娇哼道。
「可是至少我们看到了,她的因果律级别很高,不是么?」
「不可阻挡,绝对成立,不因任何干扰而变动。也许虚无的领域,才是真正的神明长眠之地。」
是的,因果律能力的生效,是按照一定的等级来判定顺序的。两种因果律相矛盾时,等级高者优先生效。
在正月的模拟推算中,没有任何一种已知的因果律,能够无效化陆鸢的“虚无攻击”。
她的刀只要挥出,必定能击中敌人。不可躲避,只能防守。
见正月如此地称赞陆鸢,米由的神色有些吃味。
正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叩门声。
「她回来了。」
正月抬起手,虚指门口。
只见门锁处传出细微响动,大门应声而开。
陆鸢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进门来。
「你回来了!刚好,午饭也做好了,快来吃吧!」
正月来到沙发上坐下,脑袋无力地垂下。
一个相貌普通的青年男人,从阁楼的二层走下来。
陆鸢没有动手,她知道,这不过是正月的另一具躯体,一台仿生机器人罢了。
这副躯体拥有精密的味觉系统,所以每次用餐正月都会换上它。
陆鸢也不避讳,抬手就把自己染血的上衣脱了下来,只留里面的一件贴身胸衣。
正月没说什么,反倒是米由脸色微红,走到房间里拿出一件浅黄色休闲服丢给陆鸢。
“还请你把衣服穿好。”
陆鸢不耐烦地胡乱套上,还一边嫌弃地抱怨道。
“大姐,你的衣服我穿着太小了。”
确实,陆鸢比米由要高不少,后者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略有些紧。
「凑合穿着,先吃饭吧!」
正月招呼陆鸢在餐桌旁坐下,米由则回到厨房,端出一盘松软的面饼。
正月拿起桌上的小碗,从大汤碗里盛了一碗肉汤,接着将面饼掰碎,泡进肉汤里,用汤勺舀着吃。
米由的吃法,与正月相同。
而陆鸢,则将面饼直接塞进嘴里咬了一口,然后端起碗灌了一大口汤。
「感觉执法军士的实力怎么样?」
“也就那样。”陆鸢不屑地撇了撇嘴。
“无法发挥超出其搭载火力的威能,遇到解决不了的目标就玩赖的用范围武器。倒是比执法兵聪明一点,会分析我的弱点。”
正月笑着放下碗,轻声说道。
「你说的没错,执法军士的实力是存在上限的,而你一直在成长。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也能像凶杀缉令一号那样,瞬杀执法军士。」
陆鸢抹了抹嘴,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尽管少女面容姣好,这个笑容的秀美却被那双死寂的眼睛给完全破坏。
“啧!你笑起来真难看!”米由嫌弃地翻了一个白眼。
陆鸢没有理会米由的嫌弃,而是带有深意地看着正月。
在这样的注视下,正月也觉得自己没法好好吃饭了,于是无奈地再次放下碗。
「好吧,就知道瞒不过你。」
正月起身离开餐桌,来到垂着脑袋的小执法兵身边,拿走了那个黑色的小盒子。
「虚无尘,已经制作好了。」
嗖地一下,陆鸢发动虚无攻击,一掌劈在正月的手腕上,抢走了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巧透明的沙漏。
沙漏的顶端,一粒看不见的尘埃,静静地漂浮着。
「能够同时存在于现实和虚无,这东西对你来说应该妙用无穷。」正月揉着手腕介绍道。
“唔呼!!!你真厉害!”
陆鸢拿着小沙漏爱不释手,就像小孩拿到了心爱的玩具。
她凝视着虚无尘,眼睛一眨不眨。
似乎是感知到了来自虚无的吸引,原本悬浮在原地的虚无尘,开始抖动了起来,最后更是随着陆鸢的心意而飞行起来。
「后续我会制作更多的虚无尘,不过现在,你应该也只能调动一粒虚无尘,还是多加练习吧。」
“我现在就去试试!”
陆鸢美滋滋地往门口跑去。
正月见状哭笑不得,向着门口遥遥一指。
只听得咔哒一声,大门立刻被锁上,门旁边的一块电子屏幕亮起,出现一张简笔画的像素脸。
「先吃完饭再去吧。」
像素脸嘴巴开合,传出的是正月的声音。
然而,正月锁门阻拦的举动,似乎激怒了陆鸢。
她微微侧身,用余光斜视着正月。
“你想控制我么?”
刚刚还笑嘻嘻地,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冰冷的语气之下,似乎隐藏着躁动的杀意。
“别以为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我就不会对你出手。”
“请不要这样和正月先生说话。”
米由上前一步,将正月护在身后。
“哦?”
陆鸢眯起眼睛,第一次正眼看向米由。
“怎么?作为非战斗人员的你,也想和我对峙?”
米由皱着眉,没有被陆鸢吓到的样子。而陆鸢的笑容,也变得愈发恶毒。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正月不由得叹了口气,拿出来一个小金属盒。
「如果你好好地吃完饭再去玩,我就给你看敌丈全力出手的影像记录。」
又是咔哒一声,门锁应声打开。而正月晃了晃手中的金属盒,玩味地看着陆鸢。
“给我看看!”
紧张的氛围瞬间消失,陆鸢又换上了一副不和谐的笑脸,跑到餐桌边乖乖坐下。
仿佛刚才那个要暴起伤人的人不是她一样。
米由松了一口气,回到正月身边坐下,只是又把椅子稍微向着正月拉近了些。
陆鸢兴奋地盯着正月手里的金属盒,还吃了一口汤饼。
「别急,在看影像记录之前,我还想问问你。你觉得,敌丈的实力怎么样?」
“极其强大,至少我现在无法战胜他。”
正月笑了笑,又问道。
「那如果我告诉你,敌丈现在的实力,不到他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你会怎么想?」
“什么?!”
那一天的交战,敌丈留了手,陆鸢是知道的。
他一开始只是凭借着肉身的强度与力量,胡乱挥拳来试探而已。
而停止试探的敌丈,仅仅靠三招组合拳,就把陆鸢打得几乎丧失了全部战斗力。
那熟练的出拳动作,要说敌丈不会一些更加精妙的拳法,陆鸢肯定是不信的。
只不过虚无攻击的因果律能力,赋予了陆鸢更高的成长性,故而她一直觉得,敌丈并不算什么难以超越的对手。
可现在正月告诉她,现在的敌丈相比于全盛时期,实力百不存一。
那陆鸢就不得不重视对方了。
要知道,正月之前就说过,敌丈根本不是因果律能力者。
他强大的力量,全部来自那具人类的肉体。
陆鸢心里明白,如果没有因果律能力,自己绝无可能达到敌丈的高度。
“真是可怕……”
正月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
「没错。他那强大得不似凡人的力量,其中的秘密正是我们的目标之一。」
「不过,你也不用太惊讶。我之所以说,敌丈的实力百不存一,除了他过去战斗留下的旧伤之外,最大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兵器不在手里。」
“兵器?”陆鸢好奇地往前凑了凑。
「是的,那是一柄十分神秘的古代兵器:枪。」
“枪?手枪还是步枪?”陆鸢面露怀疑。
「不不不,这把枪可不是那种能发射子弹或光线的枪,而是一种古老的冷兵器。」
正月一只眼睛亮起,投放出一张图片影像。
那是一根黑色的长杆兵器,像是金属材质,其中一端削尖,看上去是用来进行戳刺攻击的。
「有关这种兵器的历史,已经被研究院完全抹除,找不到任何记载。而敌丈,似乎就掌握了某些和枪相关的信息。可能是古籍,也可能是某种传承。」
「手持这杆兵器的敌丈,才是最强大的状态。当初政府也是设计取得了他的兵器,才得以将他战胜。」
正月把金属盒平放在桌上,按下一个按钮。
「这段影像记录,来自围剿反抗军行动现场的一台执法兵。」
「你将看到,手持兵器的敌丈,是多么可怕!」
古代兵器在手的敌丈,能打一百个赤手空拳的敌丈。
而赤手空拳的敌丈,能打一百台执法兵。
那么作为反抗军将军,面对政府的钢铁军队,敌丈便是真正意义上的……
“万人敌!”
神泯339年冬,政府执法军驻地的指挥部内,指挥官方临气愤地砸了一下桌子。
“难道真的要调一万台执法兵来么?!”
先不说执法部后勤会不会批准这么多执法兵,就算方临真的靠军队数量把癸寒城强攻下来,回到首都后,依靠这种方式取胜的他也将毫无功劳可言。
可恶!当初怎么就接了这么一个费力不讨好的任务?!
“可是局长……”
旁边的副官正欲说什么,却被方临不耐烦地打断。
“说了多少次,战时称军职!”
“啊……抱歉,指挥官!”
副官尴尬地赔笑着,又担忧地说道。
“可是现在,队伍里的执法官们已经传开了,都说那家伙需要一万台执法兵才能战胜!”
其实政府执法军中,执法官的占比并不高,所以方临无需担心士气的问题。
但是听到这群人在私下里嘀嘀咕咕垂头丧气,方临会感到很烦躁。
仿佛他是一位无能的指挥官一样。
可面对敌丈这样的敌人,他又的确没有一点办法。
“其实您不必担心敌丈的问题,指挥官先生。”
站在方临身旁的青年,这时开口安抚道。
他叫万绪,是这支政府执法军的总参谋,地位只在指挥官方临之下。
方临并不喜欢这个参谋,因为对方来自基金会,身上总带着一股阴险冷漠的气质。
“万参谋有何高见。”
方临板着脸问道,语气显得并不是很在乎。
万绪没有在意方临有些敷衍的态度,只是微微一笑。
“高见谈不上,只是指挥官可能陷入了一个思想误区,而我恰好知道该如何破解。”
“哦?说来听听。”
见方临有了点兴趣,万绪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说道。
“敌丈此人固然强大,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在正面交战中击败他呢?”
此话一出,方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继续说。”
“要击破癸寒城反抗军,除了将其歼灭以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招降。”
“根据之前的情报,敌丈与反抗军首领岳平情同手足。岳平的命令,敌丈一定会遵从。”
提起岳平,方临挑了挑眉。
“你的意思是,招降岳平?”
“不不不,想必指挥官也知道,岳平反抗意志坚定,在反抗军中声望也极高。这样的人物,对招降只会起到反作用。”
万绪眯起眼睛,眼缝中透露出更加浓郁的阴冷。
“若想招降收编癸寒城反抗军,此人必不能留!”
方临不满地啧了一声。
“这么说,不还是要与敌丈交战。”
面对方临的质疑,万绪不紧不慢地摆了摆手。
“岳平一定要死,所以敌丈我们也一定要与之交手。不过,我这里有一计,可在避免大量伤亡的情况下收编反抗军,甚至有机会生擒敌丈!”
方临面庞抽了抽。
打都打不过,还生擒?
不过作为上层人士的教养,让他没有骂出口。
“在此之前,我曾秘密接触过反抗军的其他高层。其中,反抗军的三号人物,岳平的妹夫,总参谋赵赋,表达过愿意接受招降的意愿,并为我们献上一计。”
“据赵赋所说,敌丈手中有一件兵器,可以大幅度提升自身战斗力,这也是他如此强大的原因之一。如果失去兵器,我们便有机会,能够生擒之!”
“而敌丈曾对他透露过,自己有一种威力极大的招式,是将那件兵器投掷出去的远程攻击手段。只要逼迫敌丈使用这一式,他就失去了兵器,失去了大部分战斗力!”
“赵赋所献之计便是,由他亲自暗杀岳平,得手后以最快的速度逃到我军营地,接受保护,并对外声称反抗军已被招降。敬重的大哥遭到背叛遇害,最重情义的敌丈,定会来攻打我军营地。虽然无法战胜,但固守防御我们还是做得到的。届时久攻不下,怒火攻心的敌丈便会使出那一式来击杀赵赋。”
万绪一拍手,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至此,大局已定。”
“嘶……这个赵赋,够狠啊!”方临捏着下巴感叹道。
要背负作为背叛者的骂名,还要搭上自己的命。
“万一他在诈我们呢?”
“他不行动,我们便不用行动,也没有损失。至少维持现状,对我们有利。”
“那么我们要付出什么?”
“赵赋要求我们,善待癸寒城的每一个人。”
万绪轻笑着说道。
癸寒城原政府大楼,现在已经被反抗军攻占作为据点。
与城外的执法军驻地不同,这里没有轻便高效的供暖设备,冰冷的寒流夹杂着雪花,奋力地钻向每一处角落。
只有粗糙的燃煤火炉附近,寒冷才能被堪堪驱散。
市长办公室里,身穿粗布棉袄的岳平,坐在办公桌前。
而他的对面,反抗军参谋赵赋,正用枪口对着他的眉心。
“你看起来并不惊讶。”赵赋淡淡地说道。
岳平放下手中的纸,疲惫地揉了揉眼睛。
“我了解你。从一开始,你就有接受招降的想法。我知道你不是为了做官,而是为了癸寒城的人们,所以我不怪你。”
赵赋握着枪的手,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
“我们已经达到当初的目的了,梦也该醒了。接受招降,癸寒城的每个人,都能吃饱饭。”
岳平叹息着摇头。
“唉……你不明白。”
“是你不明白!!!”
赵赋突然情绪激动起来,眼眶也微微发红。
“南雪巷二十三户人家,咱家的二十二户邻居,现在还剩几家?!”
“死了那么多人,现在终于要迎来好日子了,你却不愿意接受!”
清冷的泪,从赵赋的眼睛滑落。
“你有没有看过统计报告?我是看过的啊!癸寒城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啊?!”
岳平再度叹息,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疲惫了。
“我当然看过,也当然知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能吃饱饭的日子,能维持多久?”
“癸寒城太冷,种不出粮食。基金会的游商,不停地哄抬物价。首都一块钱一个的馒头,在这里要五十块钱。大家买不起食物,就去山里打猎。山上的野兽吃完了,改去吃树皮和草梗。这些东西总有耗尽的一天,那时癸寒城就完了!”
“首都政府给我们的招降条件,只有一些物资,和几个不痛不痒的官员职位。过不了多久,癸寒城又会回到从前的状态。”
岳平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政府有能力改变癸寒城的现状,可他们就是不做,因为命运安排他们这样。”
“难道我们,真的不能反抗命运么?”
“我多希望有一天,我们能打上首都,用枪指着官员们的鼻子,让他们在癸寒城搭建能种出粮食的大棚。我甚至希望,我们能闯入研究院,让泯熵机把癸寒城变为气候宜人的城市。”
“可惜我们太弱小了,弱小到需要用你我的命,来换取招降筹码。”
什么?!
赵赋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你……你知道我的计划?”
“大概能猜出来吧。”
“那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我认为,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计划。即便与我的理念不符,我也必须承认,你的计划能给癸寒城带来更多好处。”
赵赋抿了抿嘴,有些失落地说道。
“是的,他们愿意将官员职位的任命,扩充到每一个反抗军高层身上,同时保留癸寒城原有官职的五成,交给反抗军自行处理。”
“同时,他们会善待癸寒城的每一个人。”
岳平点点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很好,官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里,想必大家的生活能改善不少。”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接受招降?以你的能力,哪怕没有我的计划,也能为癸寒城争取来这些。”
缓慢地站起身,岳平轻轻走到赵赋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在我眼中,只有我是醒着的。”
“接受招降,意味着我们依然无法掌控自己的未来。而我坚信,反抗命运的机会,就在我们手中。”
“你是指敌丈?”
“是的。整个反抗军,只有我相信他。”
赵赋有些不解,他知道敌丈很能打,但是只凭借敌丈一人,怎能与命运抗争呢?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岳平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你是不会理解的。只待日后,也许会有人明白。”
“好了,动手吧!”
赵赋本以为,自己已经下足了决心。
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他却发现,自己没有扣动扳机的力气。
明明只需要轻轻一勾,就能杀死眼前这个自己最熟悉的人。
我一定是个懦夫……
什么都不敢面对,现在还要以死亡去逃避……
见赵赋犹豫不决,岳平抓起枪管,抵在自己的头上。
“放松,咱们数三个数吧。”
“三……”
“二……”
“一。”
砰!
次日清晨,癸寒城传出消息:反抗军首领岳平饮弹自尽,参谋赵赋率众接受招降。
可据岳平的亲卫推测,开枪者极有可能是赵赋。
最近两人意见不合,且事发当晚赵赋曾去见过岳平。
首领已死,反抗军多数人愿意跟着赵赋。只有一小部分人,还在等一个人的态度。
拥有无可匹敌力量的敌将军,得知这个消息后,会作何反应?
执法军驻地,稀疏的碎雪片的冷风好似刀刃,划过枯树便能斩断树枝,拂过岩石便能刻下痕迹。
甚至连清晨浅淡的阳光,都被这股刃风切割得七零八落。
正如赵赋的计划一般,驻地阵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男人长发长须,须发乌黑,风不能动,雪不能沾。两缕鹰眉伴虎目,眉含凶狠霸气,目隐悲恨恶嗔。刀削般的山鼻因怒生皱,饿狼似的铁齿堪将咬碎。
再看男人穿戴:身上一件猎户皮甲,镶钢嵌铁,尽是窟窿;身下一条粗布棉裤,缝麻纫线,满是补丁。身后一领残破斗篷,张牙舞爪好不威风;手中长枪若欲言语,除了杀人还是杀人!
不知为何,方临看到敌丈的第一眼,便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对方比自己,更像一军将领。
那种气势,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要冲击禁锢着他的天穹。
“赵赋贼子,上前受死!!!”
这一声怒喝,吓得执法官们短暂失神。
敌丈提起手中兵器,直冲执法军营地。
成群的执法兵列队迎敌,无数子弹夹杂着高能光束激射而出。
以往作战时,敌丈会尽可能地规避这些攻击。可这一次,怒不可遏的敌丈完全没有理会,以肉身硬抗,只为推进的速度能更快一分。
赵赋知道,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杀到自己面前,用那杆兵器扎穿自己。
尽管已经知晓结局,赵赋也难免产生了一些恐惧心理。
阵前与执法兵厮杀的,是自己必将到来的死亡!
方临看到敌丈身上的伤口和灼痕越来越多,心里有些着急,赶忙下令让执法兵转换为防御姿态,同时开启联动防御阵。
毕竟计划中,可是要尽可能生擒敌丈的,这是一件大功劳。
执法兵快速向大营退去,一道荧蓝色的能量光膜浮现,将大营方圆二百米的范围包裹在其中。
赵赋站在大营门口,面色复杂地看着敌丈。
这联动防御力场是专门用来保护重要人物的,纵使敌丈实力强大,也无法攻破这坚固的壳。
敌丈在这上面吃过几次亏,赵赋一直都记得。
果然,敌丈遍体鳞伤冲到阵前,隔着百米外看到了赵赋的脸。
“啊!!!”
长枪携带着无穷的恨意,狠狠向光膜刺去!
光膜剧烈抖动了一下,依然完好无损。
赵赋有些腿软,但还是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样子。
“你杀不了我的,回去接受招降吧!”赵赋大声喊道。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面对防御力场束手无策的敌丈,决定使用必杀一击。
只见敌丈调转枪头,枪尖朝下反握住枪身。
呼……
相隔百米之远,赵赋竟听到了敌丈的呼吸声。
吸……
持枪的手臂缓缓上抬,恐怖的力量正在疾速积蓄。
赵赋感觉到了,自己已经被死亡标记。
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涌上心头,身体的力气如潮水般褪去,赵赋却强行挣扎着站在原地。
他偏过头,看向躲在营房角落观望的方临。
“呔!!!”
暴吼之下,积蓄的气势全部倾泻爆发。长枪带着猛烈的音爆掷出,枪尖竟比声音先至!
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得一声巨响,便看到防御力场之内,出现了一条半径丈许的圆柱形真空带。
干枯的地面尘埃飞溅,被削去驱赶的赵赋,残余的头颅和肢体先在半空滞留了一瞬,这才落在地上。
殷红的鲜血在伤口处打转儿了片刻,似乎才意识到肉体已死,于是像泪似的涓涓流下,也不知在悲悯谁。
那杆古代兵器,穿透赵赋的身体后,深深扎进了地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沟壑。
而发动这次可怕攻击的敌丈,失去了大部分的力量,被方临指挥六台执法军士生擒。
跟随敌丈前来冲阵的反抗军余党,也被一一抓捕。
这次震撼的战斗,被大营里站岗护卫的一台执法兵,完整地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