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牛角尖向来是陆柯宁所不齿的。
于是这场注定南辕北辙的对话,被她如顽童般耍赖似的往边上一倒,强行画上了句号。
只是在这如炼狱般艰苦的环境中,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她拼命地强迫自己想象这是在露营。
她仿佛是躺在能遮风挡雨的帐篷里,身着温暖的睡袋,身边似铜墙铁壁般安全,周围也似世外桃源般宁静,外面的星空如璀璨的宝石般好看……
可突然不知从哪个方向来的一股冷风,如凌厉的鞭子般无情地将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千万别睁眼,继续冥想,继续幻想。
于是她又将自己带回到原来的世界,想象着她是和星黎一起,开着车,来到了野外,她们支起了帐篷,她们燃起了篝火,她们煮了美味的食物,等着满天繁星……
呼……
又是一阵冷风。
陆柯宁告诉自己,不能睁眼!!
继续,继续想……
帐篷……
睡袋……
美食……
呼……
又一阵冷冽的寒风呼啸而来……
“烦死了!”陆柯宁如弹簧般猛地坐了起来,揉了揉那有些酸痛的肩膀。
周围黑黢黢的,像被墨汁浸染过一样。
火堆犹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几近熄灭,她借着弱如萤火的光,环顾四周,竟没人?!
顾承泽呢?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但望着外面那如泼墨般的漆黑,想必仍是深夜。
一阵恐慌如潮水般侵袭着她的大脑,她瞬间心生惧意,急忙站起身来,未加思索,便如惊弓之鸟般朝着洞口狂奔而去。仿佛唯有离开此地,方可摆脱这无尽的恐惧,求得片刻的安宁。
出了山洞,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山,她的害怕指数陡然上升,她欲哭无泪,欲喊无声。
可终究还是不敢。
蓦然,她似乎听到右边有什么响动,多年的阅历令她敏锐地察觉到,那是一个人。
在这个地方,她最先想到的,就是顾承泽,心不由得一激动,就转身跑了过去。
顾承泽已在那里等她。
看到顾承泽,陆柯宁开心极了。
“阿泽……你……”
“去哪儿了”这几个字尚未出口,顾承泽已然冷冷地打断了她。
“你何时出来的?”
陆柯宁满脸惊愕地望着顾承泽,他那冷漠的语气,在黑夜中犹如利箭直刺自己的双眸,令她倍感陌生。
“我……”陆柯宁因紧张而声音略微哽塞,“我……出来不到一秒钟……”
顾承泽的眼神愈发凌厉,紧蹙的眉头更让陆柯宁心中叫苦不迭。不妙,她犯错了!
她懊悔不已,埋怨自己一紧张便口不择言,一秒钟,顾承泽这个古人又怎能理解。
她的嘴巴比大脑反应更快,“我的意思是,我才刚刚出来,就是你往这边走的时候……刚刚……”
顾承泽犀利的眼神和紧皱的眉头,让她陌生的同时也让她嗅到了危险,那危险来自于哪里她并不清楚,但她下意识地觉得,他是不想让她出现在这里的。
为什么不想让她出现在这里?
刚才某一瞬间她听到的让她觉得很确定这边是人的那个声音……似乎是有人“嘘……”了一声。
顾承泽会自己对自己“嘘”吗??显然不会。
所以,他刚才是在和谁说话?
那么,会是谁呢?
珍珠?
不可能!
珍珠明明在外面。是不是珍珠和顾承泽演戏给她看?
不可能!陆柯宁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么,他的近卫?
不可能,一路上都没有近卫出现过,这个时候进来,怎么就知道他们在这呢?而且,他的近卫她也认识,眼前却只有顾承泽,说明那个人不能让陆柯宁看到,那么,肯定不是近卫。
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他刚才见了不想让她知道的人。一股寒气直击心灵,她是不是被以为窥探了他的秘密?
“我什么都没听到也没有看到……”陆柯宁有些口不择言,许多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去。
最后,她张了张嘴,说,“我不傻……”她无奈地笑了笑,将刚才那些紧张失措都压下去,郑重其事地道,“知道的越多越危险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你放心,我真的没看到也没听到,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也不想知道,哪怕一丁点儿……”
她尽可能地让他相信她。
顾承泽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山洞。
泪水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毫无征兆地倾泻而出。陆柯宁紧紧咬着嘴唇,极力压抑着那颤抖不已的身躯,仿佛这样就能将内心翻涌的痛苦一并封锁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总要在她卸下心防、全然信任他之际,给予她沉重一击。
一次又一次,一波又一波,现实如狂风暴雨般无情地摧残着她那颗本就易碎的心。此刻,她只觉疲惫不堪。
世界如此广袤,宇宙这般浩瀚,她却仿若沧海一粟,孤独无依。
从空间到时间,从情感至人设,她近乎都被遗弃。
她究竟是谁?
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死?
呵呵……
她发出一声冷笑。
“我这不就是,死了么……”
死亡,对她来说,是另一场苦痛的开端。
让你铭记所有,却永远无法重回那一切,何其残忍,何其可怖。
夜的黑,瞬间变得不再令人恐惧。
那些若隐若现的危险气息,也仿佛消散于无形。所有一切,她也不在乎了。
冷风也不冷了。
麻木,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陆柯宁就那么站在那里,泪水横流,心却如死灰一般。
片刻,顾承泽走了出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哭了?”
陆柯宁擦干眼泪,快步走进山洞。
“没事!”
她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靠着山洞闭目养神。
顾承泽跟了进来。
“宁儿……不要这样。”
他这样一句话,让陆柯宁心头的火一下冒了出来。
“哪样啊?”
她睁开眼,狠狠瞪着顾承泽。
“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一直不都是听你的,你牵着我的鼻子走吗?我还要怎么做才够?”
她不由得站了起来。“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顾承泽我问你,我有一点对不起你吗?我有一点不听你的吗?我难道不是所有事都以你为主吗?”
“可是你呢?”
眼泪再次汹涌而来,“顾承泽你知道吗,我……我其实孤苦无依,所以你就是我最大的依靠,你……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在我毫无保留相信你的时候,你总是要这样打击我……你说……你把我当什么……你说啊……”
顾承泽没有想到陆柯宁会有这么大反应,联想到之前的经历,他也觉得她是很可怜的。
“宁儿,对不起,我……”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隐晦地说了出来。“刚才我见得,是我师傅,他不想被人看到,也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师傅是谁,其实。连我也不曾见过他真实面目,他来,是告诉了我一些线索。”
陆柯宁似乎有点理解他了。
再听到他说“线索”,立刻来了精神,“什么线索?”
顾承泽看她转移了注意力,不再哭泣的样子,不由得松了松眉头,“师傅让我们从走蛛这几个字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