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念便过来看小夭。小夭已经行动自如,但阿念还是担心她的身体,毕竟来到赤水这么几天里,小夭又是吐血又是昏厥,让她觉得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姐姐实在太过脆弱。阿念让小夭在驿馆养病,她守着小夭。反正比赛没什么好看的,除了意映,她对旁人也不感兴趣。
小夭觉得因为自己的事情让阿念拒绝馨悦不太好,以馨悦的性子,若是高辛王姬驳了她的面子,她不得势还好,若是他日得势,必然要加倍报复回来。
而且小夭吸纳了相柳的灵力,也确实没有大碍了,便劝阿念说,“我今日真的好了,不信你找太医来给我诊脉便知真假。我们既答应了人家,不好第一次就爽约,让人家觉得我们高辛人没有礼貌。”
阿念觉得小夭说得也有些道理,“要不这样,我跟哥哥去赛场,你在家休息,我把海棠留下,若是有事,让海棠去通知我,这样珊瑚也好照顾你。”
“好,都听你的。”小夭宠溺地答应阿念,有这么个心直口快,关心自己的妹妹,真的不错。“只是委屈了海棠,她灵力高强,定是喜欢看比武的。”
“王姬折煞我了,”海棠在一旁道,“没什么比王姬的身体更重要了。”
“就这么定了。”阿念轻轻拍了拍小夭的肩膀,“你这身子骨,还是听我的吧。”
姐妹俩吃着早饭,颛顼也来问小夭的病情,得知小夭没事,颛顼也放下心,与两姐妹一同吃了饭。颛顼对珊瑚和海棠交待了几句,带着阿念离开。
小夭让珊瑚打开窗子,说昨夜折腾了半宿,屋子里气闷。
珊瑚怕小夭再有意外,又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小夭心疼珊瑚昨晚一夜没睡,还有海棠,也是一直守在门外,便打发她们去休息。可两个姑娘执意要守着大王姬,不肯离开,说自己灵力高强,一夜不睡没什么要紧的。小夭没办法,只好命令她们在屋子的小桌上趴着小憩一会儿,养养精神。这样若是她有事,她们也能立刻知道。两个侍女不能抗命,便乖乖趴在桌子上休息。
小夭就靠在榻上,闭目盘算如何能缓解狌狌镜的反噬,她想到师父也许有办法,便决定等典礼结束以后去一趟玉山。
既而想起,从她回来,还没见过獙君和烈阳,真应该找时间去看看他们。上一世,他们把她当做妹妹看待,陪着她度过了一段最艰难的时光,给了她重回过往的勇气,阿獙和烈阳,既是父母爱情的见证,也是相柳的朋友,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多跟他们走动走动。而且,她也真的想念他们,想念师父。她告诉自己,要趁着师父还健在,多去尽尽孝心。师父整日面无表情,不代表不关心她,只是她的心已经装了太多,再装不下更多的感情了。从前的她不懂事,痛恨师父让她学东西,做功课,流浪以后才知道,师父教的那些,都是安身立命的本事,再多都嫌不够。
小夭想着想着,发觉狌狌镜又开始嗡嗡作响,小夭警觉,是不是每当她沉溺过去,狌狌镜就会有异动?
这个想法一出,吓得小夭不敢再想,若是不能思虑过去,那又要如何为将来做打算呢?小夭不知如何是好。
临近中午,阳光又暖又耀眼,透过窗户晒得她身上暖洋洋的。
忽然,小夭心有所感,心剧烈跳了几下,像是在欢迎久别重逢的朋友。
片刻后窗外吹来一阵风雪,风雪越聚越多,在榻前凝成一个熟悉的身影,白衣白发,衣袂翻飞。
是相柳。
小夭刚要唤相柳的名字,却想起一旁的珊瑚和海棠,只好收了声。相柳见到小夭没事,笑起来,“她们一时半会不会醒。”
小夭这才敢出声,“你怎么来了?”
相柳俯身立在榻边,仔细打量小夭,而后心疼地看着她深陷的眼窝,“几日不见,怎么瘦成这样?”
“相柳,我……”小夭不知道怎么跟相柳说昨晚的事。
“昨晚怎么回事?是涂山璟吗?”相柳眉头紧锁。
小夭摇头,“不是他,”想起昨天的事,小夭半撑起身体,“楚诚见到你了吗?你收到信了吗?涂山璟可有找你麻烦?”
“嗯,见到了。”
“涂山璟真的派了暗卫截杀你?!”小夭担心地看着相柳,搭上他的脉息,一瞬后,她惊得抬起手指,“怎么伤的这么重?”说着扯开衣领,“快点!”
相柳按下小夭的手,“我没事,一点皮外伤,倒是你,怎么回事?差点死了?”
小夭没想到,情蛊给相柳传递的,居然是自己快死了,她也不确定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狌狌镜摄去了她的神识,难道,竟是吸取了她的精魂吗?小夭害怕起来,心通通急跳了几下。
“小夭,你到底瞒了我什么?”相柳深吸一口气,质问道,一只手却轻柔地帮她理好额前的碎发。
小夭原想扯个谎,说自己只是梦魇了,可蛊虫的反应不会骗人,她清楚得很,一句谎言,要用一百句谎言去圆。她不能骗相柳。
小夭神色暗了暗,“相柳,对不起。”小夭举起双臂,抱住相柳,她觉得自己又快要失去相柳了,心中悲痛,难以抑制。为什么他们两个在一起就这么难?
相柳感到小夭悲痛的情绪,不忍再逼问她,对于小夭不想说的事,相柳从不逼她。相柳坐到榻边,抱起小夭,轻声说,“不管是什么事,我都与你一起分担。”
“相柳……对不起……”小夭闷闷地又说一遍对不起,她知道,这一次,她又让相柳分神了,弄不好,要比上一世梅林以后更加麻烦。
“说什么傻话,我心甘情愿的。”相柳柔声安慰。
小夭把头埋在相柳怀里,凛冽的冰雪气息下,隐约嗅到一股血腥气。
小夭立刻弹起来,“相柳,你在流血,快让我看看。”
“没事。”
“不行,”小夭清楚,相柳若是受了伤,见她前一定会清理掉身上的血迹,若是有血腥味,一定是伤口还在流血。小夭不管不顾,伸手去扒相柳的衣服。
相柳一把握住小夭的手,笑着说,“才刚见面,就这么急不可耐了?”
小夭用力甩开相柳的手,生气的说,“你还有心思玩笑,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相柳摇头不动。
“那我可喊人了!”小夭威胁,说着就要扯起嗓子叫喊。
相柳无奈,他知道小夭真的做得出来。只好自己脱了上衣,腹部一条一寸长的剑伤,血肉翻起,鲜血淋漓。
小夭又是心疼,又是痛恨,咬牙切齿地说,“涂山璟,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相柳刮了下小夭的鼻子,笑着说,“不是涂山家的人,你别动气。”
“那是谁要杀你?”
相柳笑着摇头,“不知道。”
“怎么不留个活口问问?”
“情况紧急,来不及问,再说,想杀我的人那么多,不差这一个。”
“你这个不行,你躺下,我去拿药。”
从前,相柳不管受了再重的伤,都是一个人扛,反正他灵力高强,不会轻易死了,况且有九条命,死了第二天也能醒过来。可自从认识了小六,他不想再一个人躲在树林山洞里疗伤,他会想念小六的血,想念小六的床榻,想念她在他身边的感觉。
九头妖顺从的躺到了榻上,小夭拿来止血药,轻轻的洒在伤口上,拿了布条小心翼翼,一层层的包扎好。相柳看着小夭熟练而轻柔地为他治伤,忽然不知道哪个脑袋搭错了弦,“你也是这样给涂山璟治伤吗?”
小夭被相柳气笑,这妖怪吃醋还真是不分场合。
“我的相柳大人,我以前是个男人,我给涂山璟治伤,是医师给病人治伤,只希望他快点好。能一样吗?”
相柳也笑,“那现在呢?”
“现在?”小夭包扎好伤口,才注意到相柳结实饱满的胸膛,健硕的腹肌,脸一下子红了“现在是,嗯,女子给心上人治伤,希望他以后都不要受伤,平平安安的活上万年。”小夭停了下来,俯身趴下,脸贴着相柳的胸膛,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低声说,“也是妻子给夫君治伤。”
相柳心弦撩动,情不自禁地起身抱起小夭,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微凉的嘴唇,顺势向下,直到脖颈,他轻轻搂着怀中温软的女子,臂弯里的小人儿有些发烫。
小夭呼吸渐渐急促,相柳停靠在小夭脖颈下方,靠近肋骨的位置,小夭晕晕乎乎间想起,那正是防风邶说的,最好吃的那块肉。
“相柳,你想吃我吗?”小夭闭着眼,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相柳心中的野兽被唤醒,红瞳骤现,两颗獠牙轻轻咬破小夭的脖子。小夭没觉得疼,只觉得酥酥麻麻、冰冰凉凉,相柳还没吸血,小夭已经昏昏沉沉,意识尚存,“相柳,你快吸血疗伤吧。”
相柳没有吸血,残存的意志拉扯着他,小夭刚刚重病一场,现在不是他放纵的时候。于是相柳只是轻轻在小夭脖颈上吻了又吻,直到小夭的脸颊脖子都红透了。相柳想离开小夭,却被小夭用力回抱住,“必须吸血,这么重的伤,不吸血怎么好得了?”
“从前没有你,再重的伤,我不都挺过来了。”
“那不一样,现在你有了我,我不允许你再硬扛着。”
相柳轻轻地咬破小夭白皙的脖颈,象征性的吮了几口,轻吻舔舐,伤口变成一个淡淡的吻痕。“怎么只吸了这么一点?”
相柳一根手指轻轻摩挲小夭的脖子,“你刚刚才大病了一场。” 我怎么舍得
小夭睁开眼,看到桌上趴着的珊瑚和海棠,才想起这屋里不只有他们两人。小声惊呼,“相柳,有别人在呢。”
相柳笑起来,“你才想起来吗?”
“我……”
“看来你的眼里只有我。”相柳笑眯眯地看着小夭,有些骄傲。
“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小夭见相柳不肯再吸血,便从妆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相柳,“这是我新做的毒药。你快吃了吧。”
相柳打开小瓷瓶,一股淡淡的幽香。相柳笑起来,将一小瓶毒药一口吞下。心爱之人做的毒,都是香甜的。
忽然相柳翻身抱起小夭,化为一阵风雪,小夭睁眼时,已身在一座民宅之中。
“这是哪里?”
“我在赤水的住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