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带着小夭去了自己曾隐蔽过的洞穴。入口被积雪半掩着,若不仔细看很难发现。相柳用灵力清理的积雪,很罕见地挠了挠头,“有些简陋。”
小夭在相柳脸颊上吻了吻,“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
洞穴入口朝着南方,正好可以遮挡北冥吹来的寒风。二人弯腰走入洞口,洞穴不算深,内里却很宽敞,足够小夭站直身子。入口附近有几捆木柴,大概相柳一开始觉得冷,准备了炭火。再向里,是一堆干草,算是相柳的床铺,干草堆旁,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叠白色闪着银光的东西。
小夭很是好奇,走过去,用手轻轻摸了摸那东西。回头想问相柳这是什么,却见阴影里,相柳的脸竟红了。
小夭立刻明白了,“这是你的…”
相柳点头,“是我的蛇蜕。”
小夭走到相柳跟前,相柳脸红的像情窦初开的少年,小夭抱住他,“你在这里蜕过皮?”
“嗯。”
“蜕皮,会疼吗?”
“不会。”
小夭没说话,只是抱紧了他,用灵力温暖他,虽然他身上也是温热的,可小夭就是想这样做。就好像她在温暖曾经那个小小的相柳,在这冰天雪地里挣扎求存。
“相柳。”
“嗯。”
“我…”
相柳立刻发现了小夭的异样,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小夭害羞地笑,别过脸不看相柳。
冰天雪地,一铺简陋的干草,两颗炽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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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能多回溯五百年就好了,我一定来这里找你。”
“说什么傻话,那时候我不信任任何人,说不定会直接吃了你。”
“你不会,你是最善良的,还这么爱凑热闹,发现这里有母兽,一定会凑过去,对我好奇,我们一定同样会相爱。”
“倒也有这个可能。”
相柳抱着小夭弯腰走出洞穴,小夭两腿乱踢,“我能自己走。”
“你能不能走,我能不知道吗?”
小夭不看相柳,“哼,不知节制。”
“我看你挺享受的。”
“别说了别说了。”
相柳大笑,唤来毛球,飞向更北的地方。
“我们到了。”相柳抱着小夭跳下雕背,走到一个雪洞边上,指了指雪洞,“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副熊皮手套,“戴上这个,别冻伤了手。”
小夭快速地相柳脸上吻了一口,轻手轻脚地走进雪洞,四下看了看,在抬头看见雪洞顶上,长着两颗硕大的冰晶,晶莹剔透,比她从前的那一颗更大更亮。小夭踮起脚,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放在脚边,又去摘另一颗,两个全部摘下了,才一手托着一颗走出雪洞。
相柳歪头看着满载而归的姑娘,满脸笑意,“够吗?”
小夭用力点头,“够了够了,这么大足够你一个头一个了,跟着相柳大人混,什么都是最好的。”
“再玩一会,还是现在回去?”
小夭看看手里的冰晶,沉思了片刻,“回去吧,我想快点做好冰晶球。”
“好。”
小夭直接回了五神山,送走了防风邶,便一头扎进药房,连三餐都是珊瑚送进来,只有沐浴时才出来。
一个月以后,冰晶球完成。
一个是给相柳吃的:用毒液制成的淡蓝色海水,海水里一只雪白的海贝,周围满是五彩小鱼,灵力抚过,便能海贝打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一只人身鱼尾的女鲛人,横卧其中,一丝不挂,正朝着海贝外招手,那姿势,妖娆婀娜,让人脸红心跳。小夭做好了便立刻用锦缎包了收进木匣,灵力封好,生怕被旁人看见。
另一个是摆在家里的,画风就正常多了,冰晶球里一半蔚蓝的海水,天空中一轮圆月高悬,横生的树枝上,开满桃花。海面上漂浮着一只大海贝,同样用灵力打开海贝,一对鲛人身着素白衣衫,男鲛人白发如银河璀璨,女鲛人黑发如瀑,手牵着手,尾缠着尾,坐在玳瑁榻上,一同抬头仰望明月。仔细看,能看见海贝里摆着九颗小小的珍珠。湛蓝的海水里,水母小鱼栩栩如生,晃动冰晶球,小鱼游动,水母随海水漂动。
做好了冰晶球,小夭的一件心事了了,回到云梦。
早前阿念来时,便请意映入了军,如今意映已是一名正式的高辛将领,授了游击将军,手下带着五十名士兵,都是她半年来选拔出来擅长射箭的。意映日日要训练驱策坐骑,还要跟句芒一起议事研究阵法和布防,闲暇时还要照看铺子,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轩辕的王子们争相求娶馨悦,三不五时就派人送礼物去赤水,宴请小祝融,想拉拢他当自己老丈人。可小祝融心里有数,将来中原必生变故,此时把馨悦嫁到轩辕,只怕会重走西陵嫘祖的老路。没有一个父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困顿一生。因此只能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拒绝轩辕。时间久了,轩辕的王子们自然就对这位轵邑城城主多了添了几分不满。
赤水丰隆为了维护妹妹,为父分忧,也为赤水争一份生机,只得离开赤水,入了轩辕朝堂,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宁远将军。这下轩辕王室才终于把视线转移到这位神农和赤水两家唯一的继承人,天之骄子赤水丰隆身上。少不得又是一通拉拢。
如此,轩辕王子们纷纷把视线放得更远,倕梁和始均竟动了求娶阿念的心思。只是他们俩的礼物还没准备好,便被身在中原的颛顼听说了。颛顼大概觉得自己在高辛生活了两百年,与阿念算得上是青梅竹马,有他在,俊帝定然不会把阿念许配给自己的表弟。于是连夜赶到五神山,拜见俊帝,说自己想求娶阿念。
俊帝听了只是笑,笑得颛顼直心里打鼓,摸不清他这位师父的心思。 俊帝让颛顼先回去,这是阿念的人生大事,他要先与阿念商量一下,再给他答复。
颛顼没想到自己跟那些表弟一样,在俊帝这里碰了壁,懊恼得回到轵邑城的宅子,喝了一坛烈酒,借着酒劲砸了博古架上所有的瓷器,还嫌不够,跳上椅子,双目血红地盯着正堂上挂着的一幅猛虎下山图,拿出金灵短剑,在画上横七竖八地划了十几道。
这些事,都被俊帝安插在颛顼府上的眼线尽数传到了高辛。高辛王听了仍是笑笑,他对颛顼,还是有些了解的。
只是,一时间众多轩辕王子来高辛求亲,少昊虽然强势,一心护着阿念,可一家两家上门提亲的好推拒,轩辕王七个孙子,若是各个都拒绝,那便有失大国风范。
小夭一听说颛顼来高辛求亲,立即回到五神山,来给俊帝出谋划策。
俊帝在漪清园召见了小夭。老远便看到小夭一脸坏笑地走过来。少昊朝小夭招招手,小夭蹦蹦跳跳跑到父王面前。
“怎么?你想到什么主意了?”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王。我是想到了一个主意,只不过,带了一点小小的私心。”
“说来听听。”
“父王,既然阿念不想嫁人,又不得不找个体面的法子拒绝我那些表哥表弟,不如,给阿念办个擂台,比武招亲。”
俊帝听了仍是笑,“比武招亲可以,可若是有人武艺了得,胜了阿念该当如何?”
“爹爹你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擂台不是让阿念去打,而是让,”小夭憋着笑看着俊帝,“防风邶去打。名义我都想好了,我们高辛军事壮大,择婿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的,既然防风邶已经与大王姬定了亲,那二王姬的女婿,定然也不能比大王姬的差上太多。”
俊帝大笑,“你这哪里是帮阿念拒婚,分明就是想让大荒之人看看,你的夫婿防风邶,是武艺最高强的。”
小夭抬头一脸得逞的笑,“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反正大荒里适龄的青年当中,一定没人能打得过他,这样爹爹不必烦心拒绝轩辕子弟的事,阿念不必担心嫁给不喜欢的人,又能让防风邶出风头,一石三鸟,岂不美哉?”
“亏你想得出来,那九头妖同意吗?”
“我已经给他传了信,他若是愿意,这两天便会来五神山。”
“好,那我们就等上两天。”
才过了一日不到,小夭正在药房里制药,感到蛊虫一阵躁动,嘴角斜斜一笑,“果然来了。”
还未见人,先闻其声。只听防风邶的声音由远及近,“听闻王姬给我找了个差事。”
小夭已经跳出了偏殿,满手药汁扑进防风邶怀里,一双小脏手在他背上乱抹。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怕我了。”
“当然不怕,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有恃无恐。”
“恃宠而骄。”
“父王可同意了?”
“父王当然同意,有你在,没人娶得走阿念。”
防风邶放开小夭,一个人走到矮榻前,懒懒地坐下,腿一伸,身子一仰,“唉,我跑断了腿上了五神山,也不给倒杯茶,只想着让我去打擂台。美男计对阿念没用,美人计对我却很有用啊。”
小夭立刻领会,狗腿地给防风邶端茶倒水,扇扇子,送毒药,喂毒糕,笑嘻嘻地给他捶腿揉肩,“夫君辛苦啦,这不是夫君的灵力武力都是大荒最好的嘛,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这么大的事,我不求大人您,能求谁呢?”
防风邶长臂一伸,揽小夭入怀,呼吸间满是药香,还有淡淡的木槿花香,“这还差不多。”
一个月后,高辛昭告天下,二王姬高辛忆到了适婚年龄,高辛王特在五神山下设置擂台,能击败大王姬女婿防风邶者,有资格求娶王姬。
半月之内,这则征婚启事就传遍了大荒。
有人嘲笑高辛王任人唯亲,既要为自己女儿把关,也不选个出类拔萃的人来当这个考官,非要选自己的女婿,有一个不成器的女婿还不够吗?
不过,这份告示倒是乐坏了始均和倕梁那些纨绔子弟,防风邶他们熟悉得很,心道那小子整天只知吃喝玩乐,能有什么功夫。一个个跃跃欲试,志在必得。
只有颛顼笑不出来。他看得明白,高辛王此举看似是给阿念选婿,实则拒婚。别人不知道防风邶的实力,他却是与防风邶交过手的。如今离戎氏不嫁女,神农馨悦不嫁轩辕王子,高辛王姬也不嫁,让颛顼这个一心想要利用姻亲关系向上走的王子,一时没了主意。
正在颛顼一筹莫展之际,忽然有人来报,说青丘公子涂山璟来见。激动得颛顼立刻跑出大门,去迎接那青丘公子。
只见涂山璟带着帷帽下了马车,一副枯骨似要随风飘走。颛顼也有快一年没见涂山璟了,听闻他生病,却不知生了什么病,派人去了青丘,也没打探出来。
静夜扶着涂山璟,小厮们抬了特制的软榻先进了正堂,布置好了一切才退出去,涂山璟还未挪进正厅。如今的涂山璟,不能碰硬物,一碰到便要出血淤青,留下一个血包,因此无论去哪都要带着包裹的很严密的软榻,防止磕碰。
颛顼帮着静夜扶着涂山璟,边走边问,“璟,你竟病得这样重,到底是什么病?”
静夜答道,“殿下,我们公子不是病了,是中毒。”
涂山璟语气严厉,声音却小,“静夜,不得多嘴。”
静夜只得闭嘴。
“谁给你下的毒?青丘的名医也解不了吗?”
三人终于上了正堂,静夜搀着涂山璟卧在软榻上。替她家公子掀开帷帽。露出一张青丘公子的脸。
说是青丘公子,是因为涂山璟的脸上满是乌青,还有大大小小的肿包,青一块紫一块,如同山丘。
涂山璟命静夜出去,他要单独与颛顼说话。
“璟,这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什么恶毒之人竟下这样的毒?”
璟半卧在软榻上,费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小夭。”
“什么?是小夭下的毒?她为何下如此狠手?”
“因为我几次三番想杀相柳,她狠毒了我。”
“你杀相柳?她便要毒死你?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你和小夭先认识,为什么她和相柳中了蛊,如今又要嫁给防风邶。”
涂山璟无力地摇头,“不知道,我的感觉,小夭忽然变了个人,对你,对我,都不似从前,倒是对相柳,异常的热情。”
颛顼点头,脸色阴沉,他也早有感觉,还有那个防风邶,涂山璟那样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入不了她的眼,他这样的王族子弟小夭也不屑一顾,只对妖怪和浪荡子情有独钟,颛顼也想过很久,没有一点头绪。看着涂山璟瘦弱的身躯,满身淤青,“你去向小夭要解药了吗?”
涂山璟摇头。
颛顼眯着眼,“我去帮你拿解药。”
“没用,她不会给,我听说了,她连你也射伤了。”
颛顼被涂山璟一语击中,那些疼痛屈辱浮上心头,他在昏迷时拉了裤子,全被属下看到,奇耻大辱,竟是小夭带给他的。朝云峰上甜甜喊他哥哥的小夭呢?秋千架上对他百依百顺的小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