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贺时堰略微冷淡的声音响起:“我以为您看过我的日记,昨天早上就已经确定了。”
老太太一噎。
“确定什么确定,昨天我那只是懒得搭理你,不然吵起来没完没的,烦。”
毕竟跟神经病不好计较。
“还有,说了多少次了,你那日记我不是故意看的,无意,你懂无意是什么意思吗。”
贺时堰语气平平:“可您看完了。”
“......”果然还是在怨她,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当时情况特殊,要是搁在平常,你以为我会对你的日记感兴趣?好像谁没经历过似的。”
若不是为了了解他的病情,自己一把年纪犯得着去看那肉麻到不行的玩意?
贺时堰:“哦。”
老太太被他这副态度气得不行,暴脾气起来几乎忍不住抓狂,好在她还能想起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十年前奶奶做的不对,奶奶给你道歉。”
这句话说出口,老太太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眼眶控制不住涌上一股热意。
孤立无援的感觉,她最清楚。
当时。
没有人站在他这边。
贺时堰略有些诧异,老太太是很傲娇的性子,嘴硬心软,道歉这种话,还是自己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
停顿片刻。
他低声说:“我没有怪过你,奶奶。”
甚至其实,是感谢的。
视线变得模糊,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
刚下过雨的夜晚,雾气很重,月亮躲进厚重的云层里,吝啬洒下一丝微弱黯淡的光,照映在女生没有血色的脸上。
他掌心湿热,是汩汩流动的、属于虞茵身体里的血液。
致命的伤口在心脏处。
记不清血流了多少,只记得怀中少女体温渐渐凉了下去。
贺时堰当时想,他去死好了。
——直到诡异的事发生。
后来他被强制送进精神病院,老太太派人二十四小时轮番值守盯着他。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除了自己,所有人都忘了她。
“我说过,我会证明。”
——她的存在。
甚至心里存有一丝侥幸,万一,万一呢。
万一有一天,她会回来。
他想等一等。
还好等到了。
“那......”老太太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什么。
贺时堰淡声:“她不记得我了。”
听到这话,老太太沉默了许久,讲实在的,她觉得自己的乖孙实惨,童年惨遭虐待,少年痛失所爱,之后被当成精神病十年,好不容易到了青年时期,重逢了喜欢的姑娘,人家还不记得他了。
甚至拉开了年龄差。
“你快追到手行不行。”老太太心很痛:“十年!耽误十年了呀我的乖孙。”
“不着急。”
十年都等过来了,重逢不到两个月,更何况虞茵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他不想吓怕虞茵。
“是不着急,毕竟十年前你就是个闷葫芦,喜欢不敢说出口。”
“又不是爱人重逢,就算人家记得你,又怎样,又怎样?!还不是你单相思?”
老太太简直恨铁不成钢,故意激他。
“到了今天,你呢,也快奔三了,你都不着急,人家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急什么。”
“对了,听说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乖巧可爱的小奶狗,十年前的你勉强在年纪上占个优势,现在.....”
“乖孙,听奶奶一句劝,等你什么时候打算开始行动了,记得问一声,你在不在人家的择偶范围里。”
老太太一口气说完,啪地挂断电话。
贺时堰:“......”
他面无表情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和乖巧小奶狗毫不沾边。
......
敲响虞茵家的门。
贺时堰敛下冷冰冰的眸,问:“今天不画画吗?”
虞茵:?
她反应了几秒:“......画,画吧?”
没想到模特竟然这么敬业,大过年都不想着偷下懒。
贺时堰:“你家我家?”
虞茵想了想:“你家吧。”
主要是想钢筋水泥了。
“水彩?”
“....行。”
贺时堰点头,长腿轻抬,轻车熟路前往虞茵的画室搬东西。
虞茵站在原地,困惑看着他的背影。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
十分钟后。
虞茵将自己收拾妥帖后去往贺时堰家。
她的画板和颜料都已经被安顿好摆在了沙发前面,道了声谢,抬脚正要朝那里走去。
忽然听到男人开口:
“换个地方,不在沙发上了好不好?”
虞茵顿下脚步,当他是在公司躺沙发躺腻了,便选择尊重他的意见。
“没问题啊,你想在哪?”
“浴室吧。”
贺时堰淡声笑,语气矜贵优雅:“你觉得呢。”
“浴、浴室?”虞茵错愕抬眼。
“刚刚刷到一组人设图,忽然觉得浴室也是个不错的地点,怎么样,要不要尝试一下。”
手机递过去。
虞茵目光落在上面,不自觉吞咽了下口水,半裸的话......尺度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大的。
贺时堰垂眸看她,语调漫不经心:“紧张?”
“怎......怎么可能,我是专业的。”
虞茵捏捏手指,小声反驳:“要紧张也该是你紧张才对,图片上的可都是纸片人,尺度再大人家都不会害羞。”
“想什么呢。”
男人倚在墙上,双手环胸,半眯着眼瞥她,说话速度很慢:“我不脱。”
“......”
“你说过的,不要我做裸模。”男人将半挽的袖口放下来,认真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不露一点皮肤在外面。
一副非常、非常守男德的样子。
“..............”防谁呢。
“动作可以模仿。”
贺时堰似乎很在意,再次强调:“但衣服不可以脱。”
“......”
他真的很欠揍。
想象了一下男人穿着棉袄裹得严实躺在浴缸里的画面,虞茵脸都绿了,瞬间失去画画的欲望。
肉一点不露怎么可能。
她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提醒:“你是我的模特。”
贺时堰喜欢这个从属关系。
漆黑的瞳仁飞快闪过一抹情绪,遮住眸底的暗光,他故作矜持点头:“嗯。”
“要不要配合?”
“要,但是......”
“没有但是。”虞茵说:“待会听我的。”
不给对方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她将画板颜料打包率先进了浴室。
贺时堰盯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唇角莫名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