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在这石碑之前,已然有人捷足先登。
此人一身青衫,作文士打扮,相貌平平,眉宇间透着一股书卷气,仿佛真的只是一介普通书生。
他正围着石碑缓缓踱步,时而低头沉思,时而抬头凝视,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研究石碑上的内容。
直到霍御与龙煜城靠近,他才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两人,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反而格外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二位道友面生得很,敢问尊姓大名?”
此人语气谦和有礼,态度友善,仿佛与两人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见霍御并无回应之意,龙煜城也闭上了嘴,只是默默地站在霍御身旁,心中暗自戒备。
他虽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但从其言谈举止间流露出的气质来看,此人显然并非那些自视甚高的分神期修士,且将自己当成了与师兄一样的元婴期修士,因此才会展现出如此友善的态度。
见两人同时沉默,青衫文士却丝毫不觉尴尬,反而突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恍然:
“瞧我这记性,在询问二位姓名之前,竟忘了先通报自己的姓名,实在失礼。在下洞虚子,敢问二位阁下贵姓?”
霍御凝视了他半晌,终于开口:
“霍。”
龙煜城见状,也回答道:
“免贵姓龙。”
洞虚子面对霍御那显然不愿多言的态度,依旧没有丝毫尴尬之色,只是哈哈一笑,话题自然而然地一转:
“龙道友这姓氏倒是颇为罕见,至于霍姓,在下倒是真听说过一位人物。魔道近百年声名鹊起的魔尊,正是姓霍,可惜在下未曾有幸得见,不知霍道友是否与之相识?”
霍御神色不变,依旧淡淡道:
“不认识。”
洞虚子似乎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他摆了摆手,语气轻松:
“想来也是,魔尊那般风云人物,岂是我等轻易能够得见的?不过霍道友与魔尊同姓,倒也算是一种缘分。”
一旁的龙煜城却觉得“魔尊”二字似乎有些耳熟,大脑飞速运转,终于想起了在哪听过——他与师兄在天河城时,曾偶遇过一位说书人,说的正是那魔尊的故事。
更巧的是,那魔尊竟然与师兄同名同姓,师兄甚至还毫不犹豫地花十块灵石买了一本《魔尊霍御传》。
如今再听洞虚子提及魔尊之名,似乎此人还是修真界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人人皆知其名,却鲜有人得见其真容,龙煜城更是心情复杂: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偷偷瞄了一眼霍御,只见师兄神色依旧平静如水,似乎对洞虚子的话毫不在意,心中不禁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师兄他,该不会是那魔尊的迷弟吧?所以才将名字都改成了一模一样的“霍御”二字,甚至不惜花费十块灵石,买了一本《魔尊霍御传》。
他与师兄相识十年,何曾见过师兄如此关注另一个人!
龙煜城越想越觉得合理,心中对那劳什子魔尊的好奇心也达到了顶峰,若非师兄在此,他定要拉着这洞虚子问问这魔尊到底何许人也,有什么事迹,值得师兄这么在意。
然而,他身旁的霍御此刻心中所想与龙煜城大相径庭。
早在古仙界门前,霍御便已留意到了洞虚子。
此人正是先前在平台之上出手救下那金丹期男子之人,但更令霍御在意的是,洞虚子头顶的天道批注,仅有简短的四个字:【飞升无望】。
而且在他第一次见到洞虚子时,洞虚子头顶的注释还是【希望渺茫】,直至他出手救了那名金丹期男子后,注释才变成了【飞升无望】。
而被洞虚子所救的那名男子,亦是霍御的关注对象之一,不仅因其一眼望去仿佛披着人类皮囊的雷灵一般,更是因为他的头顶批注仅有一个字
——【死】。
虽然在进入古仙界之后,霍御就丢失了那头顶死字的珍贵样本,但是此刻站在霍御面前的洞虚子显然也不简单。
即便在与霍御对话之际,洞虚子头顶的天道值仍在不断变幻,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洞虚子头顶的注释就从【飞升无望】变成了【希望渺茫】。
洞虚子见二人似乎都无意继续交谈,也不觉得尴尬,摇了摇手中折扇,语气从容地自顾自将话题转移回身后的石碑之上:
“二位道友至此,想必是为此石碑而来。此碑尚存一缕仙元,虽难以取出,然有缘者触碰石碑,便可目睹幻象。自古仙界崩毁以来,诸多修士借此碑顿悟,或突破瓶颈,或领悟仙术,自创功法。据传,曾有一分神期修士于碑前静坐三日,终创造出一门神通,名震一时,可惜其后人无一修成此术。”
说到这里,洞虚子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叹道:
“只可惜,在下并非那有缘之人,仅能看出此碑中遗留的仙元,却无缘得悟,不知二位道友能否有所收获。”
霍御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依旧沉默不语。
洞虚子却丝毫不以为意,哈哈一笑,随手抛出一枚玉简。在说这番话的期间,他头顶的天道值依旧在不断变化。
“那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了。”
洞虚子拱了拱手,语气轻松洒脱,对自己不断在【飞升无望】与【飞升有望】之间反复横跳的批注浑然不觉。
“待二位看过此碑后,若有兴趣,可来此处一叙。”
说罢,洞虚子头顶着【飞升有望】四个字转身离去,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天际。
霍御这才缓缓收回目光,自他踏入这块古仙界碎片起,直至此刻所经历的一切,都与前世如出一辙,除去身旁因多了龙煜城而产生的些微差别,其余皆分毫不差。
洞虚子不认识他,他却是认识此人。
此人是散修,分神后期,非正非邪,行事随性所欲,全凭一时兴起,毫无章法可循。
正因如此,无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道中人,对他皆是敬而远之,并无好感。
而洞虚子给他的这枚玉简内仅仅记载着一个坐标,玉简本身便附有一个传送术法,能够直接传送至那坐标所在之地。
上一世,霍御并未应约前往。
霍御低头看了看手中玉简,沉吟片刻后,最终还是将其收起。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面前的石碑上。
石碑古朴沧桑,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除了那清晰可辨的“道墟界”三个大字之外,其上还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符文。
就在霍御的视线触及那些符文的刹那,他识海中的阴阳鱼竟诡异地自行逆转起来,眼前的石碑在霍御的眼中犹如时光回溯,从历经风霜的古老模样,飞快地变回了崭新如初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