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煜城死死盯着三个李寒衣被焚尽的地方，那里空无一物，没有丝毫残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能将一个元婴期修士彻底燃烧殆尽，连一丝灰烬都不曾留下的恐怖高温，却未在暗红色的石壁上留下哪怕半点焦痕。
甬道中，李寒衣最后的告白仍在回荡，那话语中对霍御毫不掩饰的痴迷，龙煜城却生不出丝毫醋意，只觉得脊背发寒。
“师兄……”
他望向身旁的霍御，声音发紧。
如果李寒衣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他们此刻就正身处于对方的老巢。
而且，这个地方的主人显然对师兄抱着一种畸形、扭曲的爱意，前方等待着他们的不知会是什么。
霍御侧过头，墨色的眼眸中映出龙煜城那满是担忧的面容。
“无妨。”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驱散人心中的恐惧，让人莫名地感到安心，
“继续走吧。”
听到霍御的话，龙煜城原本慌乱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绝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随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
越往甬道深处前行，周遭的景象便愈发诡谲。
甬道愈发狭窄逼仄，周围暗红色的石壁上，那原本微不可察的起伏变得逐渐明显，宛如血管的搏动，那种腐朽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然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还是那些从甬道前后源源不断涌现的李寒衣。
“你与我是一类人，冷漠、唯我，没有同理心，无法共情……”
“这个世界里，我们格格不入，像个冷眼旁观者……”
“只有我能理解你，也只有你能理解我，因为我们生来就与别人不同……”
所有的李寒衣，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唯有那双漆黑的瞳孔深处燃烧着某种病态的狂热，如同两簇幽冷的鬼火，直勾勾地盯着霍御，亮得惊人。
从她们口中吐出的话语中扭曲的痴迷几乎化作实质，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扭曲的情感，在狭窄的空间里不断堆积。
最初，霍御抓住了几个李寒衣，却发现即便是活着的李寒衣也无法搜魂。
正如她所说，这个身体只是一个壳子。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霍御便干脆利落地将出现在他面前的所有李寒衣都杀了，直接焚烧到连灰烬都不剩。
但即便如此，依旧会有新的李寒衣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一个接着一个，永无止境。
她们甚至未能说完完整的一句话，就会死在霍御的火焰之中，或是龙煜城的剑下。
每一个新出现的李寒衣都能精确地接上前一个未说完的话，仿佛她们共享着同一个意识，是一个整体的不同分身。
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的呓语中，带着扭曲而恶意的“爱”。
龙煜城感到一阵恶寒爬上脊背，他忍不住看向身旁的霍御，却发现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告白不过是蚊蝇的嗡鸣。
“不必理会。”
霍御的声音低沉且平稳，话音未落，一道炽热的烈焰如咆哮的怒龙般呼啸而出，
“继续前进。“
新出现的一个李寒衣还未开口就被火焰吞噬，她的身影如同在高温中融化的蜡像，迅速消融，什么都没有剩下。
……
随着不断深入，甬道内的空气变得愈发粘稠潮湿，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了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雾。
暗红色的石壁表面泛起诡异的油光，仿佛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薄膜，随着某种未知的韵律轻轻起伏。
而霍御和龙煜城此刻也终于知道了他们所见的李寒衣都是从何而来。
就在他们前方的通道中，左侧石壁上有一处突兀的凸起，像是一个瘤。
当两人靠近时，那处凸起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迅速在两人眼前勾勒出一个人形轮廓。
凸起不断膨胀，表面的石膜被撑得越来越薄，薄到两人能清晰地看到石壁之下那东西的五官轮廓。
最后，伴随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蠕动声，石壁内的东西终于挣脱了表面覆盖的“膜”，出现在了两人面前——又一个李寒衣。
一道赤金色的火焰呼啸而出，新生的人形还未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节，就被那炽热的烈焰吞噬，瞬间化作了一团扭曲的黑影，最终只剩下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消散在这诡异的甬道中。
然而，方才所见的一切还是让龙煜城的胃部一阵剧烈翻涌。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上了他紧握的左手。那温度比他低了几分，却意外地带来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师兄……”
龙煜城反手紧紧握住那只手，转头对上霍御沉静如墨的眼眸，强扯出一个笑容：
“我没事。”
霍御没有立即回应，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确认了龙煜城确实没事后，霍御才缓缓收回目光，望向那东西诞生的地方。
那里的石壁正以惊人的速度自我修复，暗红的表面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转眼间就恢复了平整，仿佛方才并没有一个“生物”从中破体而出。
“退后。”
霍御沉声道，他身前赤色烈焰凭空凝聚，带着炽热的高温与狂暴的气势，呼啸着扑向那处石壁。
火焰在岩壁上剧烈燃烧，发出“噼啪”作响的爆裂声，然而那石壁竟毫发无损，连颜色都未曾改变。
霍御目光一凝，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他手中灵光一闪，一柄通体暗金的短剑凭空出现在掌心。
随着霍御体内仙元的运转，剑身上的符文逐一亮起，从剑柄到剑尖次第绽放出耀眼的金芒。一股惊人的气势以霍御为中心，如潮水般扩散开来。
“铮——”
当最后一个符文亮起的瞬间，火之一剑发出了一声清脆而激昂的剑鸣。
霍御手腕一抖，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出，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鸣，带着惊天的威势，朝着石壁狠狠斩去。
“嗤——”
剑气在石壁上留下一道三尺长的裂痕，深达寸许。一种银色的液体从裂痕处汩汩涌出，在火光的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宛如血液。
在霍御和龙煜城的注视中，石壁上那处“伤口”边缘缓缓蠕动着，再次生长在一起。不过几个呼吸间，石壁便恢复如初，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只余地上那滩缓缓流动的银血在火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证明方才的一切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