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晏注视沈宝珠的同时，沈宝珠同样打量着眼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那双如宝石般圆润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好奇的目光在沈慈晏的脸上游走。
沈慈晏与沈宝珠对视之际，紧张的攥紧了袖中的拳头，他面对父皇时都没有过这般波动不安的情绪，他甚至听见了年幼心脏传来砰砰砰的鼓声。
为何从未在宫中见过她？如果向父皇开口，他会把她送给自己吗？
突然，一双手盖住了沈宝珠的眼睛。
沈玄挡住了沈宝珠盯着沈慈晏的视线，目光挑剔的扫了他一眼，这个自己曾喜欢的孩子忽然变得不再顺眼。
“父皇，放开窝。”
沈宝珠不满的扒拉开沈玄的手掌，鼓着脸怒瞪着他。
生气时眼睛更亮了些，沈玄如同一位不讲道理的寻常父亲，觉得自己的孩子哪哪都是漂亮的。
“陛下，这位想必就是容嫔妹妹诞下的四公主吧？”
崔宜作为皇后，端庄秀丽的面容透着温和与仁善，说话声徐徐如清水，每一个字都如同被精心雕琢过一般。
沈玄抱着沈宝珠坐了下来，微微点头，示意崔宜与沈慈晏落座。
二人淡漠的不似帝后，更像是对待一个下属。
沈宝珠坐在沈玄的膝头，把玩着自己手里的木偶，不再看那对相貌好看的母子。
“阿宝是朕的公主，过去受苦了，皇后觉得燕宁这个封号如何？”
沈玄看似询问，实则并未给崔宜拒绝的余地。
燕！以国号冠之封号，这是何等的荣耀器重？偏偏落在了一个公主的头上。
崔宜勉强笑了笑，“燕宁，甚是适合公主。”
沈玄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眼中满是宠溺，“那便取封号为燕宁公主吧。”
他转头看向旁边候着的魏安，“速去拟旨。”
“奴才遵命——”
魏安躬身领命，快速前去拟旨向宫内外宣告此消息。
静静坐在一旁的年幼沈慈晏听到这个封号，心中默默念了很多遍。
燕宁。
燕宁。
他轻轻拧着眉头，意识到父皇不会将她送给自己了，她也是父皇的孩子。
“阿晏，燕宁公主是你的四皇姐，还不快叫人。”
崔宜见一向聪慧的沈慈晏此时沉默安静，柔声提醒着他。
在崔宜的提醒下，沈慈晏站起身，看着沈宝珠的脸轻轻喊了声“四皇姐”。
他声音软和，抿着羞涩的唇瓣，莫名泛着甜意。
沈宝珠闻言抬了抬头，眼睛划过沈慈晏那精致的跟瓷器一样的漂亮小脸，撇撇嘴，扬起手做了个鬼脸，而后钻入了沈玄的怀中。
皇宫之中，少年皇子的地位常常与他们母妃的身份所相依。
沈慈晏身为皇后嫡子，自出生起就带着天然的尊贵，众多兄弟向来被教导要尊重避让。
沈玄对沈宝珠不敬的小动作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本该如此，就算是女儿的兄弟，也不应该让女儿过多关注。
他低下头简单和沈宝珠解说那二人的身份。
“阿宝，那是五皇子，这位是皇后，日后在宫中会见到。”
沈宝珠顺着沈玄的视线看去，“噢”了一声，然后仰头望向沈玄，怪异问道：
“嬷嬷说，皇后娘娘是后宫所有孩子的额娘，也是阿宝的额娘吗？阿宝要日日去请安吗？”
沈宝珠被沈玄抱回正乾宫后，周嬷嬷被安排在了正乾宫伺候，一有机会就将宫中需要注意的事情悄悄讲给沈宝珠。
沈玄皱了皱眉宇，对沈宝珠口中的额娘称呼十分不满。
阿宝是他捧在手心的孩子，皇后怎能配上做她的额娘呢？
听着沈宝珠的童言稚语，崔宜的心动了动。
然而沈玄打破了她的期望。
“皇后是五皇子的额娘，不是阿宝的额娘，阿宝不必日日前去请安。除了父皇，阿宝不必向任何人请安行礼。”
“阿宝才不要抢别人的额娘，阿宝有额娘，嬷嬷说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父皇，你能帮阿宝把额娘找回来吗？”
她抱着沈玄的脖子，眼神闪烁着期待的亮光。
嬷嬷说，她的额娘是极好的女子，是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崔宜此时比起被沈宝珠嫌弃的失落，更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
燕宁公主居然如此不避讳的提起她那犯下滔天大罪的母妃，甚至让陛下找回那个与侍卫苟合的失贞母妃，当真、当真是大胆。
果然，她看见陛下的脸色稍变了变。
求情的话酝在口边，又咽了回去，她不能让自己惹了陛下迁怒。
沈玄的脸色的确有异，但更多的是对女儿的疼惜。
他的阿宝，出生便失了母亲，这么多年，在冷宫中是如何度过？难怪会对一个嬷嬷亲近信任。
沈玄甚至怪起了那位死去的容嫔，既然偷情，为何不做得隐秘周全些，愚蠢的被旁人抓住把柄告发。
若非如此，他的阿宝不会一出生就落地于冷宫，如此他便有机会见上女儿一面。
他相信，只要见到阿宝，哪怕只有一眼，都会勾起他强烈的父爱，他会将阿宝自出生带在身边养育。
至于容嫔，他会容忍她的存在，甚至将那位侍卫赐给她，她只要偏居一隅，偶尔见见阿宝就好。
沈玄叹了一声，不知该如何告诉女儿容嫔已死再回不来的真相。
“嬷嬷说的不错，容嫔去了很远的地方，父皇也找不到她。”
怕女儿哭闹，念叨着额娘，沈玄用脸蹭着沈宝珠的脸颊，“阿宝有父皇就够了，以后父皇会好好照顾阿宝。”
沈宝珠重重嗯了一声，看不出一丝难过，或许是早已习惯了没有母妃的日子。
这时，一个宫女端着几碟精致的糕点放在桌上。
沈宝珠眼睛一亮，更不难过了，挣扎着要从沈玄怀里下来。
沈玄见状，笑着将她放到地上。
沈宝珠哒哒哒迈着腿，捧起一块白色的云片糕，小口咬着它的边角。
“慢点吃，别噎着。”沈玄拿着茶水递到她嘴边。
沈宝珠嘴里含着糕点，就着沈玄的手抿了口茶水，目光忽然间落在了沈慈晏桌上形色诱人的桃花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