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本夫人吃了些消炎杀菌的药,慢慢感觉身体好了一些,不再剧烈呕吐,吃了点东西,在卧室里跟孟诗鹤聊起天来。
“佐藤太太,你什么时候能怀上啊?”冢本夫人道。“你加油,我生个儿子,你生个女儿。”
“冢本夫人,我这辈子恐怕怀不上了。药吃了一大堆,总不见效果。”
“伊藤医生怎么说?”
“她说要佐藤君也去查查。”
“佐藤君不想去?”
“我没敢跟他说。”
“哪天见到佐藤君,我帮你说。”
“还是算了吧。”孟诗鹤说。
“为什么?”冢本夫人问。
“那样的话,佐藤君会很难堪的!”孟诗鹤说。“万一不是他的问题……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随你吧!”冢本夫人说。
“夫人,你最近画了些什么画呀?”孟诗鹤转移了话题,问。
“全是风景画。”冢本夫人说,“我们下楼看看?”
“你身体不要紧吧?”孟诗鹤担心地问。
“我没事。”冢本夫人说。
孟诗鹤把冢本夫人扶下楼梯,走进画室。
“夫人,您的画技又长进了不少。”孟诗鹤仔细端详了画架上的风景画,说,“这幅画色彩明快,层次丰富,意境也好,上乘之作。”
“佐藤太太,你别夸我了。”冢本夫人说,“桥田将军答应我们去画军营,什么时候去呀?”
“等您的身体稳定一点再去吧。”孟诗鹤说。“画画坐久了,可能会对胎儿不利。”
“好吧。那就晚些时间再去。”冢本夫人说。
正说着,门外传进来汽车引擎声。
“大佐回来了。”冢本夫人说。
冢本大佐走进屋,见到孟诗鹤有些意外。“佐藤太太,你……”
“今天佐藤太太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冢本夫人说。
“出什么事了吗?”冢本大佐问。
“我……我……”冢本夫人不知如何开口,景子走进客厅,对冢本大佐道,“冢本夫人怀孕了。”
“真的吗?”冢本激动道。“请医生看过了吗?”
冢本夫人道:“早上……早上我有些恶心呕吐,到处找不到你,我就让景子给佐藤太太打了个电话,佐藤太太找到伊藤医生,来家帮我做的检查。然后一直留在这儿照顾我。”
“佐藤太太,你辛苦了。”
冢本大佐向孟诗鹤欠欠身子,转身对景子说,“今天高兴,换瓶好酒喝喝。”
景子说:“是。”
孟诗鹤说:“冢本大佐,冢本夫人不能喝酒,我也只能稍微意思意思,不如叫山口司机进来陪你多喝两杯吧?”
“好哇!”冢本大佐说。
孟诗鹤说:“我去叫山口司机进来。”
孟诗鹤走出屋子,见山口司机正在擦车,大声喊道:“山口君,大佐让你进去,陪他喝几杯!”
“真的吗?”山口用毛巾擦了擦手。
“快点,冢本大佐正等着你呢”孟诗鹤说。
山口司机连忙跟着孟诗鹤走进屋子。
孟诗鹤心想,我声音那么大,周沪森一定听到了吧。
几人坐定,景子依次为冢本大佐、孟诗鹤和山口司机斟上酒,给冢本夫人倒上一杯牛奶。
孟诗鹤举起酒杯说:“冢本大佐,恭喜你啊!敬你一杯!
冢本大佐高兴得忘了说话,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冢本夫人说,“冢本君,你别喝太多了,我一会儿有话跟你说呢!”
孟诗鹤说:“大佐今天高兴,你就让大佐多喝几杯,有什么话被窝里说去吧!还有,山口司机,你也多喝一点。这一阵子辛苦你了,老是要你接接送送的!”
景子分别给冢本大佐、孟诗鹤和山口司机斟满酒。
孟诗鹤说:“冢本大佐,您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啊?”
冢本大佐说:“我喜欢女儿。”
孟诗鹤说:“我猜也是。”
冢本大佐问:“为什么?”
孟诗鹤说:“如果是女儿,肯定和冢本太太一样漂亮,人见人爱呀!”
冢本大佐道:“佐藤太太,你真会说话。”
山口司机说:“我觉得,还是儿子好!”
孟诗鹤问:“为什么?”
山口司机说:“男子汉,好当兵。”
冢本大佐笑了笑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听天由命吧!”转头问孟诗鹤,“佐藤太太,你准备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啊?”
孟诗鹤说:“我倒是想。”
冢本大佐道:“难道……佐藤君不大卖力?”
冢本夫人说:“冢本君,你别胡说。”
山口司机和景子掩嘴偷笑。
刘简之下班时,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见家里电话无人接听,便跟夜班编辑斋藤说了声再见,开车出了东京广播电台的大门,驶向银座。
寒风中的东京街道充满了飘散的落叶和尘土,行人们紧紧抓住自己的帽子和手袋,以防止被风吹跑。
虽然战争使日本经济受到了空前的压力,银座仍然展现着他的繁华,街道两旁的店铺灯火通明,马路上人来车往。
透过挡风玻璃,刘简之看见不远处的银座电影院前人头攒动。几个警察大声嚷嚷着维护秩序。
刘简之把车停在电影院前,下车走进电影院售票厅,发现电影票已经全部售罄。
刘简之失望地从售票厅走出来,电影院门口的人已经开始进场,电影院前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要电影票吗?”一个男子手上拿着两张电影票,走到刘简之身边问。
“几点的?”刘简之问。
“马上进场。”男子说。
“给我一张吧。”刘简之说,“票价翻几倍?”
“两倍。”男子笑笑。
刘简之付了钱,拿着票走进了电影院。
电影院门前的人更加少了,两个警察闲着无事,走到几辆汽车旁,对着汽车评头论足起来。
一个警察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刘简之汽车挡风玻璃上的特别通行证上。
“田园君,你快看,1312。”一个警察道。“开车的可能进去看电影了。”
“快,记下来!”田园说。
警察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来。
“工藤君,你不能在这儿记,走远一点。别让车主发现”田园说。
工藤走到一根电线杆下,在小本上写下:
1312,20:48分,银座电影院门口
田园说:“走,我们去对面马路。”
“我还要记录这车离开的时间呢!”工藤道。
“这部电影要放映110分钟呢!我们先去对面的茶社,喝杯茶去。茶社里面的女招待,个个长得赏心悦目。”田园说。
工藤跟在田园身后,走向街对面的茶社。
刘简之带着礼帽,裹紧外套,从电影院里走出来,朝电影院右侧的电车站走去。不久电车开来,刘简之坐上车,来到隅田居酒屋外一站下了车。回身看无人跟踪,便朝着居酒屋走去。
居酒屋门口的几盏红灯已经换过,鲜艳夺目。招牌上的“隅田”两个字书写得儒雅得体,韵味十足。
刘简之刚要走进居酒屋,突然被吓了一跳。
居酒屋的门口正中,不知何时,被人贴上了一张反战标语。
标语上面写着四个字:日本必败。
只是贴的不是地方。
刘简之朝街道两旁看了看。除了几个低头行走的市民,没有任何异样。
刘简之伸出手,将标语撕了下来,然后走进屋子。
店长连忙迎了过来,因为周沪森告诉过他,这个人也是隅田居酒屋的股东。
刘简之把标语亮给店长,厉声问道:“酒井店长,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是……从哪里来的?”酒井店长问。
“有人把这个东西贴在了居酒屋门口!让警察看见,可不得了!”
“我把它烧掉。”酒井店长道。
刘简之把标语递给酒井,“店里还有客人吗?”
“每个包房都有客人。”酒井店长说。
“那你就更要注意了。”刘简之说。
“是,是。”酒井店长不停鞠躬。
刘简之打开通往后院的木门,走了出去。
上了楼,刘简之敲了敲门,见没人答应,便推门而入,走到窗前,借着路灯的亮光,向外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