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播着春节联欢晚会节目。
苏州老庄家的年夜饭分成两桌,黄玲,老二媳妇,筱婷,鹏飞振东振北坐小桌,其余人坐大桌。
庄阿婆的好话一句又一句,“我家的孙孙全都是好样的,鹏飞筱婷一定能考个好学校!图南今年毕业一定能分配到好工作!”
庄图南说道,“奶奶,我打算考研,再念三年。”
庄阿婆惊讶说道,“还继续读?念十几年书?那可不行啊图南,本科够使了!等你工作几年当上领导,到弟弟妹妹毕业能帮一把。”
庄图南说道,“奶奶,现在不同往日,子顶父职全国取消了,很多单位讲究亲属避嫌,不是你说帮就帮。而且,领导没有你想象中的容易当。”
庄阿爷说道,“读那么多书不当领导?听说一出来成份就是干部!读研工资也会高些吧?”
庄图南应道,“我还没想那么远,现在主要复习和备考。”
庄阿婆道,“还是回苏州等分配工作,安安稳稳的。”
庄图南摇摇头,“我要考研。”
黄玲笑着说道,“图南,往后你的所有决定,妈都支持!”
庄阿爷皱着眉看向庄超英,庄超英埋头把目光挪开。
三个孩子里只有图南没恨过他,所以对于儿子的决定,庄超英跟黄玲一样,全部支持。
庄筱婷看向屋外,二叔爷爷在抽烟,空气好闷,她在手心写下三个字,感觉自己开心些,又能再忍一下。
向鹏飞打过电话回贵州,拿起电话过年好的话还没出口,庄桦林就一遍又一遍讲着要他好好念书,不停描述向佐和自己的艰辛。
向鹏飞不是没努力,而是从头顺到尾,他确实在高二已经跟不上绕弯的题目,各种英文字母公式单词记了忘忘了记。
重重压力下,饭桌的对话他只接了一句。
“我头脑笨,不是读书的料子。”
向鹏飞在吵杂下想好了,要是考不上,他就跟钱力学开长途,多开几趟挣的钱也不少,要不学一鸣哥摆摊,只要肯干肯努力不会太差的。
.....
吴家的年夜饭,张阿妹忙前忙后,脸上全是笑容。
因为买菜前张敏给她塞了个大红包,抵得过她在街道当杂工好几个月的工资。
张敏还想给吴珊珊,吴军一人五元零花钱,张阿妹阻止后大声说道,“人家有钱,能自己供自己上学,你就别操那个心了!”
吴建国很丧气,对着吴珊珊摇了两下头。
张阿妹把肉菜堆在张敏面前,“吃饭。”
吴珊珊只当自己暂时耳鸣目眩,听不见看不到,给吴军夹了肉,给自己夹几条菜扒拉白米饭。
她不是亲生的,不怨张阿妹。
.....
广州年夜饭的桌上有三个地方年菜。
苏州的黄豆芽,水芹菜,清蒸桂鱼。
广州的发财猪手,煎堆。
泉州的炸醋肉,炸芋头,炸海蛎,角酥。
一家人围着饭桌坐,林栋哲打开广氏菠萝啤给五个玻璃杯斟满。
林武峰笑道,“第一次在广州过春节,都长大了,允许你们两小的浅尝一下这个菠萝味啤酒。”
林多多抿了一口,“菠萝啤跟汽水一样,不像酒。”
林栋哲说道,“你喝过酒吗?这就不像酒了?”
宋莹道,“林栋哲,又开始皮痒是不是?”
林栋哲站起来举起酒杯,“不痒,我辈分最小,我先来!祝奶奶爸爸妈妈姑姑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大家举起杯子碰在一起,“事成!”
连佳时给四位小辈夹炸芋头,“全都富贵有余,孩子们做题目头头是道!”
“谢谢妈/奶奶!”
宋莹给两个孩子夹黄豆芽,“吉祥如意!”
林武峰夹芹菜,“勤奋读书!超常发挥!”
夹完芹菜,林武峰给妈妈和妻子敬酒,“你们辛苦了!”
宋莹笑道,“我现在开始习惯广州了,妈,你尝尝这个发财猪手,我跟鱼丸档老板学的。”
连佳时尝过后赞不绝口,“好吃,做得真好吃。”
宋莹说道,“妈,过完年继续留下吧,我们婆媳俩在广州闯一闯!”
林武峰打过电话后,就把连佳时担心的事情跟宋莹商量。
宋莹很快作出决定,之前鱼丸档的老板只做午市晚市,问过她要不要合租,现在要是连佳时愿意,她就租下这个时间段两人一起做早点买卖。
宋莹说道,“妈,我俩是一样的人,有活干就待得住,没钱挣,人就蔫蔫巴巴。”
连佳时听完很是感动,“好!谢谢莹莹,我听你的。”
林多多听到妈妈答应,挽着妈妈的手挨在她肩上,“谢谢嫂嫂!谢谢妈妈!谢谢大哥!谢谢栋哲!”
宋莹笑道,“一家人不说谢谢!”
林武峰说道,“你们高三放假几天?”
林多多说道,“初七提前开学,开学后就变单休,周六也要上课。”
林栋哲有些哀怨,“只放几天假,老师还布置了一堆试卷…”
宋莹也很心疼孩子,给他们一人夹了一个鱼眼睛,“来来来,补补眼,再坚持几个月,平时想吃什么尽管说,用脑学习营养得跟上。”
连佳时点头,“药房有卖太阳神,说补脑和安神,我觉得挺适合,买了两盒回来,你俩喝喝看,有用我再买。”
林栋哲和林多多感谢过后,一同唱起太阳神广告曲,“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我们的爱天长地久!”
三个大人开怀大笑,林武峰问道,“你们有考虑过考什么学校吗?”
林栋哲说道,“嗯,我考虑好了,就去你的母校!上海交大化学系!”
林武峰点点头,“好,这学校好。多多呢?”
林多多拿起一块角酥吃,“以前你跟图南哥商量学校的时候,说复旦的文科好,所以我想,大哥你觉得复旦中文系怎么样?”
林武峰笑得更欢,“好!非常好的学校!多多,我那时候忘记问你,是什么原因忽然放弃医学转回文科去了?”
连佳时说道,“这我知道,大妹说是何医生给的建议。”
林多多点头,“何医生说了很多,说学医得比普通专业多学个几年,坐班体力消耗大,还要上通宵…”
宋莹说道,“我在棉纺厂每个月都上夜班,年轻还可以,到三十多要缓几天才回过神来,做大夫还要负责别人,花更大劲,何医生的建议考虑真周到。”
“嗯。”
林多多吃第二个角酥的时候已经觉得饱,忽然想起什么,嘻嘻的笑出声来。
林栋哲问,“姑,想到什么那么开心?”
林多多说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吃了一百多个角酥都没饱,但我现在吃两个就觉得饱了。”
宋莹说道,“是想妈时候做的梦吧,妈做的角酥最好吃了。”
林多多摇摇头,“是我手术时候做的梦。先吃甘蔗再吃番薯,最后吃角酥,吃了好久好久。”
连佳时笑道,“难怪我进去喊你的时候,你嘴巴动来动去,我还以为你饿了。”
林多多笑道,“我本来还能吃,但那个大伯说,十妹在喊你,快回去吧,我还没听清楚十妹是谁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连佳时屏住呼吸几秒,颤着握住林多多的手,眼眶红了,“妹宝,你把梦给妈再说一次,详细的慢慢说全部说一遍。”
短短一个梦林多多说了三次,她犯迷糊问道,“妈…这梦怎么了?”
连佳时抚着林多多的脸,问,“还记得他样子吗?”
“不太清楚,好像颧骨那有颗痣…”
林武峰宋莹瞪着眼睛不敢相信。
连佳时带着哭腔道,“妹宝,那不是大伯,那是你爸啊!”
林多多愣住,“爸…?我爸?”
广州的家没有安神台,连佳时慌忙起身看了看地方,拿起两个苹果到厨房窗台放好,抓了把角酥作供奉。
朝着外头一边拜拜,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林武峰伸手摸林多多的头,“大家都护着你。”
林栋哲惊呆,世界上真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
林多多闭上眼睛不断回忆那个梦,她的记性明明很好,这时却不管用,记起的只有那颗痣和温柔嗓音。
原来不是十妹,是时妹。
“时妹都不知道啊?我不是大伯,我是你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