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闯入立刻跪下,一路膝行至太后跟前,凄惨的哭喊之声充斥着殿内每一个角落:
“舒贵妃之所以留着奴才的命,不是因为太子还未薨逝,实在是因为奴才曾帮过她,知道她许多事情,舒贵妃的龙胎——噗!”
太监胸口被人击穿,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将地毯上染得鲜红,满堂宫女都被吓得乱呼乱叫。
垂死之人双眼猛地瞪大,挣扎片刻之后便没了气息,瘫倒在地上。
而反观持剑的那只手,上面的血管青筋暴起,如同他眸中的冷意一般,不带丝毫怜悯。
谢潇脸色骤变,快步将太后护在身后:“二哥,小太监还未把话说完,你便这般急不可耐?”
她把话说的含蓄,但在场的每一位心中都明白,谢晋此举分明是怕太监说出对舒贵妃不利的话,欲盖弥彰罢了。
“七弟,你涉世未深不懂人间险恶,恶奴惊慌之下随意攀咬皇妃,离间咱们皇家骨肉血亲的关系,二哥这是替天行道,将这居心叵测的狗奴才送下地府谢罪!”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殿中气氛愈发诡异,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苏毕罗用手中的丝帕掩着鼻尖,道:“多谢王爷救命。”
谢晋眼眸微眨,轻轻点头。
此刻,所说梁王私下与舒贵妃是平平无交,谢潇打死都不会信的。
“二哥,这里可是皇宫,你公开带着兵刃杀人见血,罪同谋反。”
“七弟还是这般伶牙俐齿。”谢晋摊开双手,笑容如同一道阴影,阴森而恐怖:“本王刚刚走了一趟蕃地,辛辛苦苦为三弟寻求治病的良药,高山之内猛兽出没,本王却寸铁也不得携带?”
谢晋将带血的长剑递给宫人,朝着太后拱手:“皇祖母,孙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念舒娘娘为皇家诞育子嗣辛苦,不忍她被奸人构陷,这才想要替皇祖母解决一个混淆视听的太监罢了,若因此也要治罪,孙儿甘愿领罚。”
谢潇很早就猜到,二哥并不是一个性格良善的普通生意人,反而是一个极有城府,一直都在隐藏实力扮猪吃虎的人。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二哥,三哥从不曾薄待任何一位皇子公主,即便他日后继承大统,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在他的治下善终,你为何总要与他作对?”
谢晋不予置喙,却道:“七弟这话好生牵强,本王如何会和三弟之死扯上关系?”
谢潇见他不见棺材不落泪,终是长叹一口气,厉声道:“二哥,这疫病在宫内是如何传入东宫的已经彻底的清楚了,现在就讲一讲宫外的。”
她朝外头的傅柳递了个眼色,“将人证带上来。”
宫人押着贩卖野味的摊贩及杂役的一干人证进殿,几人分别陈述指认,最终确定了疫病传入宫中之前,野味是如何到了摊贩这里,摊贩如何传染给杂役,杂役又是如何传染给东明,每一条线的搭乘,乃是梁王身边一名叫彭九的谋士亲手设计的。
然后,跟随谢晋远赴蕃地采购乌水根的彭九也被抓了起来。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小七,你是说,宫里宫外连起来,竟是梁王与舒贵妃合作,将舟舟害死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毕罗强行支撑,脸色开始渐渐苍白。
谢晋双眸阴寒,对着谢潇艰难挤出一丝笑容:“七弟,你与太子兄长关系好,就把二哥抛诸脑后?莫不是看二哥如今落魄了,也是如此说一套做一套,将矛头都指向二哥?”
谢潇摇头:“非也,人在做天在看,事实不会骗人。”
谢晋嗤嗤笑了两声,如同被人戳了心窝一般惨痛:“皇祖母,您不能光听小七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都是谢家的子孙,您若不能一视同仁,孙儿无法信服。当初出宫采购乌水根的时候可是您亲自指派的,孙儿没有功劳也有功劳,七弟所说的纯属无稽之谈,我也不可能白白被人抹黑。”
太后不语,显然对他失望至极。
谢潇长叹一口气:“二哥,既然提到了乌水根,那我请你先见一个人。”
“谁?”
谢潇轻笑:“三哥。”
话毕,有人掀帘进来,将如刀刃一般的冬日的寒风隔绝在外。
来人身着绣着金龙的玄色锦袍,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了进来,每一步似乎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一振。
殿内再度引发了一阵惊叫:“是,是殿下?”
纪姑姑当先惊喜唤了一声:“殿下,您竟还安然活着?”
苏毕罗心中猛地揪紧,尖叫一声:“你,你是人是鬼?”
谢珏眼神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脸色铁青的谢晋与苏毕罗身上:“二哥,舒娘娘,别来无恙。”
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仿佛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
谢晋明白,今日不单中了谢潇一计,原来谢珏的死竟也是圈套。
脸色由青转白之后,他勉强笑脸相迎:“三弟……你既然无恙,为何不早些现身?害得大家白白担心一场,你可知宫中为着你,早已是天翻地覆。”
谢珏淡淡一笑,对这等假仁假义投之以刀锋般锐利的目光:“二哥,我活着,是否不合你的意?”
“三弟,你这是说哪里话。难道你怀疑是我害了你?”谢晋指向殿外那满载草药的车子,仍旧一脸关切:
“你病情危急,二哥心中也急得不行,皇祖母要我跋涉千里为你买药,我二话不说便去了,有谁能比二哥殷切期盼着你好的?”
谢珏嗤笑:“是么?你的八千万还的肉疼,数年的辛苦经营毁于一旦,恐怕日日夜夜都想要从我身上讨回来吧。”
“陛下驾到——”
随着殿外一声鹅公嗓高唱,谢晋两人的说话声被人打断,与众人一同跪迎。
渊帝自然是苏毕罗搬来的救兵,当帝王听说舒贵妃被七皇子请去了太后宫中后,整个人便如同丢了魂魄一般,好不容易糊弄完大臣,这便急匆匆赶过来。
“爱妃快快请起,朕不是说过了,你有孕身子重要,今后见到朕就无需行礼。”
苏毕罗唇角微勾,身子贴在帝王怀中就开始头晕目眩,站也站不稳:“无需行礼是陛下的关爱,可真的不行礼便是妾不懂规矩了。”
“爱妃着实辛苦,快坐下。”帝王扶着舒贵妃的手,越过谢晋与谢潇,更是越过了外人眼中“死而现身”的谢珏,将她安置在第一下首的位置上坐下。
帝王坐在苏毕罗身侧陪着,嘘寒问暖。
太后轻咳一声打断,道:“皇帝,孩子们都还在,注意些。”
自从上次太后因舒贵妃一事大吵一架害得太后晕倒之后,帝王清醒时候心中还是有些身为人子的羞愧,所以这些时日一直都在躲着太后,不敢来见。
“母后说的是,儿子遵命。”
苏毕罗唇角动了动,方才的胆小惊惧瞬间消失不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朕今日听闻太后宫中热闹得很,所以也来听听,方才说到哪里,继续便是。”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谢珏是当事人不好开口,谢潇上前一步,拱手道:
“禀父皇,儿臣并非有意要放出‘太子薨逝’的假消息,实则是此事牵涉甚广,若不查清幕后黑手,三哥即便现身,也难保不会再遭毒手,这才略施小计麻痹众人。”
“朕知道了。”
帝王这才看向死而复生的谢珏,里头没有骨肉重生之后的喜悦,更没有对重病之人的担忧,反而看他如萍水相逢的路人一般。
“将事实原委一一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