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府中,那巍峨的建筑早已陷入沉睡,被深夜的薄雾轻柔笼罩。
谢珏赶来时,浑身仍是透着彻骨的寒意。
谢潇睡得迷迷糊糊,只觉身侧温裘之中,钻进了一团仿若冰块般的躯体。
她不禁“龇”了一声,忙往更暖和的地方躲去。
“大半夜的,怎么又来了。”
男子如冷玉般的长臂,轻轻插入她脖颈下方,顺势揽过她温暖香软的身子,轻声道:“想见你,就来了。”
谢潇察觉到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惆怅与失落,不禁问道:“内奸抓到了?”
“嗯。”谢珏双手无力地垂在她身侧,空洞的眼眸缓缓闭上,整个人仿佛灵魂都被抽离:“真的是宋迎恩。”
谢潇微微一怔,满心皆是唏嘘:“他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
“他也是为了女人。”
谢珏并未讲明,宋迎恩为了自己,曾数次将危险转嫁到她身上,只是叮嘱道:“这世间多的是人面兽心的豺狼虎豹,往后,除了信我,谁都别信。”
“这世间可信之人还有很多,有皇祖母,有八弟,还有姨母……”谢潇心中依旧留存着一份最纯粹的美好,她喜滋滋地说道:“我如今有了丹书铁券,什么都不怕,已经算是很逍遥啦。”
谢珏将头埋入她颈窝,轻轻蹭着,声音含混:“皇祖母最大的愿望,便是看我娶亲生子,你打算何时向她坦白我们的事?”
谢潇心中顿时慌乱起来,“坦白什么,日后你登基了,我可是要去封地的。”
谢珏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日后你要做皇后的,休想逃。”
“呃……三哥。”谢潇故意岔开话题,“天快亮了,你还要回宫上朝,早些睡吧。”
谢珏怎会不明白她想要逃避的小心思,“那我明早就和皇祖母说。”
谢潇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唇,嗔怪道:“你疯了?这种事要是说出来,皇祖母定会被吓晕的!”
“皇祖母早晚都要知道。”
谢珏被她捂住嘴,也不挣扎,反而轻轻舔了一下她的掌心。
谢潇被这突如其来的触感吓了一跳,赶忙缩回手,“别闹,你……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谢珏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着调:“我还能更放肆些,你要不要试试?”
谢潇欲哭无泪,这人怎么这样啊?
荒唐的一夜过去,谢潇次日一早起身时,只觉浑身酸痛。
刚下地走一步,双腿便发软,险些摔倒。
用早膳时,老太太提出,在宫外住了有一阵子,是时候该回宫看看。
谢潇心中一喜,倒不是不喜欢与皇祖母同住相处的日子,实在是这位身份贵重的“大佛”,每日都让她在安全问题上耗费巨大精力。
倒也不是怕忙活,只是傅柳多次向她抱怨,说老太太太不安分,谢潇也跟着惴惴不安,唯恐皇祖母在她这里出了事。
“那行,明日孙儿亲自送您回去。”她喜滋滋地说道。
太后逗着鹦鹉,揶揄道:“哀家走了,你就这么开心?”
“没,没有。”谢潇迅速抿起唇,心口不一道:“您走了就没人这般关心我了,孙儿这是不舍。”
“那不如……”太后一想到今后出宫的机会少之又少,便忍不住伤怀:“那不如哀家再多住两天……”
“嗯……那倒不用。”
谢潇迟疑道:“我虽忙,但以后还是能进宫给您请安的,咱们祖孙俩很快又能见面的。”
太后看透却不说透,笑道:“宫中没有中宫皇后坐镇,贵妃又快生产了,哀家这是回宫看看。若一切安稳,回头还会再来的。”
谢潇不禁汗颜,心想太后下次再来时,又该发愁了。
这边祖孙俩刚商量好明日回宫的具体事宜,到了官署时,恰巧碰到朱家村的乡亲将官署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氏虽身着荆钗布裙,却难掩秀丽姿色。
暗无天日的囚禁,早已磨灭了她的仁爱之心,所以她用生锈的铁器杀死李大人时,没有丝毫犹豫。
被捕后,她本以为不久就要上断头台,可当判决文书下达时,朱氏简直不敢相信——负责主审的少尹大人竟然一力主张从轻判处,让她将膝下幼女养至及笄之年再来收监,剩余的十五年里,只需每日到京兆衙门报到即可。
死者身为朝廷命官,而杀人者却是一名普通女子,谢潇能为她争取到这般地步,已然十分不易。
朱氏跪地,朝着谢潇磕头:“感谢少尹大人体谅幼女无辜,为民妇和孩子做主。民妇信守承诺,等孩子过了十五岁生辰,就来服刑,今生死而无憾!”
“少尹大人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乡亲们感恩您将民间苦楚放在心上,自发为您手工雕刻了一面红木匾额,万望少尹大人莫要嫌弃。”
朱氏身后的乡亲们小心翼翼地抬过来一面盖着红绸的匾额,红绸揭下后,上面写着“清正廉明”四个大字。
周围人的京兆尹府众人见了,眼眸各个溢出惊喜和羡慕,周围迅速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有百姓激动地说道:“我们都是眼睁睁看着朱氏被那男人囚禁的,可她院子里总有武夫出没,我们难以靠近,只能偷偷给孩子送些吃的。朱氏被抓走时,我们才知道那男人竟然是个大官。”
路过的百姓感慨道:“同样是百姓的父母官,要是所有的大老爷都能像少尹大人这般,真心实意为百姓考虑,那咱们大渊朝何愁不会国富民强?”
谢潇接手的第一个案件就饱受赞誉,李大人之死一事也就此告一段落。
到了晚间,东市发生了一件颇为有意思的事。
原来是同样受了恩惠的姜氏食府的少东家姜少煜,听闻了谢潇为朱氏做主、法外开恩的事情,考虑到这位少尹大人请客不吃、送礼不收,而生意人又向来豪爽,于是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姜氏食府第二日便推出了一个“万民爱戴”套餐,用餐的食客只需支付一枚铜钱,就可以在姜氏食府品尝到烹饪精细、注重色香味形的熊掌、燕窝、鲍鱼等佳肴。
而且套餐内没有任何额外收费,条件是要作一首对仗工整、声律和谐、辞藻华丽的骈文。
内容也很简单,就是歌颂一下最近闻名的京兆衙门少尹大人,字数越多越好。
姜少煜利用自己的声望为谢潇造势,这份谢礼,她不想收也得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