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婋回头疑惑不已:“什么事?”
楚轶拉着她坐下,问道:“你今日来龚府做什么?”
梓婋奇怪道:“上门给龚小姐量体裁衣啊!”
楚轶沉声道:“你说实话,我还能帮你的忙。”
梓婋此时才认真地看向楚轶的眼睛,似乎是想要从他的眼睛中看出点什么来,点漆瞳仁倒映出梓婋的脸,纯净又纯粹。
继而梓婋认真地道:“我是来阻止言府的二太太请龚大太太出面,调解言钱两家的亲事的。”
楚轶皱起眉头道:“洛云,钱氏和你有仇,但是言氏的姑娘和你无怨。现在钱一凡已经坐牢,言姑娘趁早退亲才是正理。言太太来请我舅母出面,也是情理之中。你阻止,难不成你扳倒钱氏还不够,还要借言姑娘的事,来对付言家?你和言家也有仇吗?”
梓婋看向沈娉婷,沈娉婷会意,便立马招呼笑尘退出屋内。
梓婋面上没了往日的笑颜,而是毫无表情:“怎么?楚兄又觉得我心狠手辣了?”
楚轶解释道:“我是想保护你。言氏虽然是商贾,但实力不容小觑。言铿修更是纵横江北商界多年。你勿要做蚍蜉撼树之事。”
梓婋道:“愚公移山,水滴石穿。楚兄,你不相信我会让言氏成为下一个钱氏吗?”
楚轶直接道:“至少目前,你在言铿修面前只是一只蚂蚁。”
梓婋道:“是蚂蚁又如何?不照样让他的好儿子断了一条腿?不照样让他的好女儿深陷退无可退的婚事中不可自拔?楚兄,我和言氏的确有仇,那是不共戴天之仇。只要我活着,有言氏就没有我,有我就没有言氏。你不是派人去查我的过往了吗?”
“你知道?”楚轶吃惊地道,笑尘做事这么不仔细的吗?不对,笑尘跟着他多年,差一个人而已,这么简单的任务,不至于被当事人发觉啊?
梓婋冷笑道:“楚兄,我的门房是一个四十多的婆子。这个婆子既没有强壮有力的身体,也没有过人的手艺。但是她却是我雇佣的众多婆子中,工钱第二高的。你猜为何?”
楚轶见梓婋并未动怒,只是话语之中暗含嘲讽,便接话道:“为何?”
“因为她有一副比普通人都灵光的耳朵。当日你们在后门口吩咐笑尘派人去调查我的时候,她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早就禀告于我。”梓婋道,“楚兄,请问,你派去的人,查的怎么样了?若是还未有消息传回来,我不介意提前跟你透露些你想知道的。”
楚轶此刻也被梓婋的态度弄得心头起了火,看向梓婋的眼神逐渐严肃。
梓婋根本不怕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楚轶对她的心思,梓婋就大胆地仗着这份心思,去试探楚轶对她的底线。情爱对梓婋来说,从来不在她的规划中,但如果这份情爱能带给她一定的利益,她倒是要好好利用起来。
“楚兄!”梓婋嘴角噙着一抹笑,略显残忍又掺杂着些许的冷意,“我乃岑氏义女。我从出尘庵出来,本名,言!梓!婋!”
在楚轶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大门砰地一声被推开,梓婋越过楚轶的肩头看去,一个模糊的身形站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面目,却依旧感受到那滔天的怒火。凌厉的声音夹杂着恨意传来:“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梓婋眯着眼,站起身越过楚轶,视线高度和角度的变化,让对方的面容逐渐清晰。
梓婋目之所及,乃是言府陈氏。
楚轶站在梓婋的身后,也看见了陈氏那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不由地朝前挪了两步,呈现出对梓婋的维护之姿。
陈氏脚步疾走,走到梓婋的面前,审视的目光带着研判和狠毒:“你说你叫什么?”阴沉的声音似乎要化作利刃,去切割梓婋的身体。
梓婋目光流转,见陈氏身后跟着龚大太太,龚承望,龚絮,梓嫱,卿敏等人。龚氏的人都面带不解和探究;梓嫱忧心忡忡,担忧之情全部显现在脸上;卿敏似乎是一无所知,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最后站着的是沈娉婷和笑尘。沈娉婷快步走到梓婋身边,凑近了耳语道:“笑尘拉着我,走远了点,跟我打听你的事。没成想,这龚家的就带着陈氏她们来了。”
梓婋点点头道:“无妨。闹开了也好,不破不立。”
陈氏见梓婋不将她放在眼里,又厉声道:“哑巴了吗?”
梓婋这才看向陈氏,虽然身着男装,但还是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侄女言梓婋,见过伯母!”说完,以无畏的姿态迎向陈氏。
陈氏听到梓婋的再次承认,顿时气血上头,险些站不稳:“你,你,你到底是回来了。”
梓婋笑道:“承蒙伯父伯母多年关照。如今阿婋大了,也是该回来给祖父伯父伯母尽孝了。不知我送给昭哥哥和娀妹妹的礼,是否合心意?”
陈氏扬手就想扇她,这股风轻云淡的气韵,这副无所谓的姿态,像极了当年的王素笛。那股一直被王素笛看不上的耻辱感,时隔多年,再一次袭上心头。
梓婋轻巧地躲过,闪在一边,冷笑道:“伯母,这里是龚家,此处乃是楚王殿下的居所,你确定要在这里给侄女行你的家法?”
陈氏闻言倒是冷静了下来,更有梓嫱上前扶住她道:“伯母,伯母,不可。你想想今日来的目的!”
陈氏听到梓嫱的话,惊恐地看向梓嫱:“目的?你知道是什么目的?”
梓嫱顿觉失言,陈氏带她来的说法是感谢当日龚大太太的维护,如今自己这般提醒陈氏,倒是叫陈氏晓得,她言梓嫱是知道陈氏来龚府的真实目的的。
梓嫱抿嘴不言,陈氏看着梓嫱稚嫩的脸庞,又看看盯着她的梓婋,一股不好的感觉升上心头。
这时龚大太太出言道:“言夫人,这里是我外甥的居所,有什么事,你们言氏的人不妨回去再说?”龚大太太的话已经是很不客气的了。
陈氏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对龚大太太告罪:“龚夫人恕罪。这岑洛云,实则是我言氏那不争气的大房的嫡女。早年,大房贪墨公中财产,早就被言氏除名了。这侄女跟着她那不知检点的娘去了庵里修行,不成想这丫头逃了出来。来到应天一番翻云覆雨......”
“言夫人!”楚轶出声阻止道,“慎言!这里不是公堂,你任何诋毁岑姑娘的话,都是犯了大明律的。”
“我......”陈氏一时语噎。
“走吧,我的好伯母!”梓婋道,“我们姓言的恩怨纠纷,还是回去内部解决的好。不是什么好事,就不要在人前现眼了。”
陈氏审时度势,知道如今她不占上风。楚王明显偏帮言梓婋,龚大太太也是维护着自己的外甥,为今之计还是得先离开龚府,回去和言铿修商量才是正途。
陈氏想至此,便对龚大太太道:“龚夫人,今日多有叨扰。民妇刚才所求之事,还望龚太太看在我女儿和令爱交好的份上,出手相助,民妇感激不尽。”
龚大太太看看外甥,楚轶不置可否,便道:“你放心,我答应的事,定不会食言。只是今日,已然不是继续商量的好时机了。你且回去等我消息。定然不会叫你失望。”
陈氏连连道谢又告罪后,便告辞。梓嫱担忧地看向梓婋,梓婋略略颔首,梓嫱便放心地追着陈氏离去。
剩下的人,场面一时冷场,还是楚轶出声先喊了一声“舅母”。龚大太太对他举手做制止状:“如果你是想劝我别帮陈氏去退钱家的婚事,那就不要开口了。我已经答应陈氏,不可食言而肥。况且,你这位朋友,不管和言氏有什么恩怨,言梓娀是无辜的,不该赔上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