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后的叶央还没有平复下来,脑子都是混乱的,整颗心早已跌落至谷底。
她忽而想到喜儿熬好的那副药会不会就是他要求任大夫开的断胎药。
这样一细想,叶央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后怕的情绪让她背脊发寒,若当时她真的喝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不知最后为何他没有让她喝断胎药,可怕的是他早已有了这个念头。
叶央无力的趴在桌上,将自己埋在手臂中,眼眶不知不觉湿润,她并不觉得自己多清白,毕竟与沈珏在一起时确实发生了不该发生的。
可万般不能接受宋南想将她腹中亲儿除掉。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有愧疚,有难堪,有失望,有茫然。
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肚子这个孩子似乎只有她才期待他的降生。
“夫人,需不需要点灯。”
喜儿走进来,将手上火折子吹燃。
叶央抬起头,耸了耸鼻子,这才发现屋内一片漆黑。
“点吧。”
她看向碧纱窗,天上的明月逐渐变暗,像是在昭示着什么,院中出现男人颀长的身影,步履风姿隽爽,俨然是位京城如玉的贵公子。
那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出众,不然当初临安公主也不会看中他。
她赶紧将泪水抹掉,吹熄了喜儿刚点燃的桌上的烛灯,尽量使自己显得不那么紧张。
“怎么不点灯。”
男人走进房内,只有女人桌前的油灯是灭的,四周光芒不大,小娘子面容明明暗暗,显得十分沉静。
叶央是不大想理他的,只要一想到他动过让她断胎的念头,心中这道坎过不去。
宋南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滑腻的触感让他爱不释手,指腹细细的揉搓。
叶央没有躲开,但也没有心思和他温存,将心中藏着的另外一件事直接问了出来,“宋大人,你能不能把卫年放出来。”
男人手一顿,旋即收回了手指,心中没由来的狠跳了下,他这才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就着微弱的烛光,小娘子眼睛透着一股淡淡的悲凉。
眼前的女人似乎哪里发生了变化,他说不上,但一定是不好的变化。
“夫人,为何说这些。”
叶央在她面前一直处于弱势,可她现在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语气也变得十分随意,“如今我回来了,你也该将他放出来。”
“他是无辜的人。”
“无辜?”宋南轻声嗤笑,走到女人身后,伸手掐上她细软的脖颈,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揉捏着,冷冷地凝望着她的背影。
“夫人真的爱我吗?”他语气带了些讥讽,“还是说为了沈珏才回到我身边。”
他握住叶央放在桌上的手,将她从凳子上提了起来,冷冷看着她,眼眸染上一丝薄怒,“夫人是不是该给我个交代。”
叶央被他拉扯了下,脚步不稳,撞在他胸膛上,这一撞眼泪似乎被撞了出来,颗剔透的泪珠从眼眶滚落,落在衣襟上,水痕深重,如团团浆料染就的碎花。
她紧咬着嘴唇,任由泪水落下。
她似乎没有认真想过到底爱不爱宋南,但喜欢肯定是有的,当初在白鹿县,宋大人那样美好的一个人,自己根本就配不上他,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帮了她。
这份感动早在相处的时候转为心动。
她抬起眸与他对峙,嗓音掷地有声,“那你呢,有没有爱过我和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对你来说只是累赘吗?所以你才想流掉他。”
男人淡漠的眼泪迅速泛起一丝惊慌,身体颤抖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着他的心脏。
“你都听见了?”就连嗓音也变得紧绷。
“是,我也不想听到,原来有父亲不希望自己孩儿出生。”叶央扯了扯泛着冷意嘴角。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宋南想解释着什么,却发现自己辨无可辨,他的确做了这件事。
女人笑了笑,笑的凉薄,“是什么样,最后一刻将药碗拿走,所以就可以当做你没有想过,也没有做过。”
宋南感受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掐住,他头一次感觉似乎将她推的越来越远,就连她与沈珏在一起的两个月,都不曾感觉到她真正疏远,他仍有自信将她带回来。
叶央平息了因哭泣造成的喘息声,试图平声静气与他说,“宋大人,你曾允过我,让我回白鹿县一趟,希望你能兑现。”
“还有,我想一个人回去。”她补道。
男人紧紧的抓住她手臂,似乎松开便会消失不见,“等你生完孩子,现在我不允。”
哪怕不惜一切手段也要将她留在身边,他心底隐隐有种感觉,若这次让她离开,两人便再也回不到从前,甚至会失去她。
“不管你允不允,我都要回去。”叶央难得硬气一回,没有像往常那样妥协。
男人的心又气又疼,近来没有疼过的胃,又灼烧起来。
“好。”
叶央眼睛亮了瞬,他这是同意了吗?
“我会如你愿将卫年放出,至于离开宋府,我死都不会放你走。”
男人嘴角泛白,目光寒冷,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似张挣不开的网,要将她困住。
“央央,这已经是本官的妥协。”
叶央心一沉,知晓他不会再松口,她无力的笑了笑,至少将卫年放出来已经很好,她闭了闭眼,“多谢宋大人。”
小娘子疏离冷漠的语气像一把冰刃。
宋南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胸深处出现了一阵尖锐的刺痛,他苦笑一声,“央央,非要同我这样说话吗,我才是你的夫君。”
“那多谢夫君。”
女人面无表情,仿佛面前的人与他毫无任何关系。
宋南放开了她,看了眼她的小腹,眉头紧皱,嘴角轻压克制又隐忍。
“你好生养胎,我明日再来。”
男人转身离开,叶央松了口气,她不过就是想回白鹿县看看小玉,并没有想着走了不回来,可这个男人对她没有半分信任。
她离开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宋南离开月华院后,猛的咳嗽起来,方才在她面前一直压制着,回到玉涧斋后,吃了几颗药丸,胃的绞痛感才逐渐缓解。
他提笔写了封公函交给修竹,“把我的手谕交给他们,将卫年放出来。”
“还有除了月华院的人,不准任何人接触少夫人。”
修竹诧异,这两人又闹上了么,“那夫人呢?”
男人看向月华院的方位,幽深的眼眸一眼望不到底,“说这是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