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明知道自己很难说服塔宏,便搬出了塔慧。
“住持,首座已经离开楼兰寺,游历天下去了。他跟您同为楼兰寺擎天柱,不辞而别,只怕对您的做法不大认同。您为何不想想他的意思?”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会有很多人反对。等我做成了,他们自然会明白我才是对的,到时候自然会回来。”
“既然如此,您直接做就是了,为什么要主动削弱自己的力量,让法明、法敬、法严等人尽数折戟?他们可都是楼兰寺不世出的天才人物,您不觉得可惜吗?”
塔宏低宣佛号,“阿弥陀佛,当然可惜。但如果不这样做,张灿师门岂会该死的死、该伤的伤?王道林又怎会被我轻易镇压?最重要的是,在世人眼中,楼兰寺才是受害者,我们的出手才是正义的、理所当然的。”
智明无言以对。楼兰国确实民意沸腾,责怪塔宏过于软弱。上次墨文博大闹楼兰寺,就有很多信众捐钱捐物、自愿参军,向国王请愿发兵夏唐。
“儒家有句话,我很是认同。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我们现在名正言顺,可以出兵了。”
“京都城高池深,罗飞执掌天下精锐,三十万边军都没打下来,我们凭什么?”
“这我就不能告诉你了。”塔宏微笑道,“继谭德、宋泽浩、罗飞、王道林之后,夏唐只有一个人可堪大用,就是杨宇轩。不过此人即将不久于人世,夏唐国将不国,不复当年强盛。”
智明对天下大事知之甚少,塔宏的话似乎说服了他。他只好合十行礼道,“住持,此事甚大,关乎楼兰寺存亡,请谨慎行事。若有需要,但凭驱使。”
塔宏低头回礼。
钱无执却叹了口气,说道,“贫僧的眼睛瞎了,心却没有瞎。我不会干预你们的事情,从今往后,我于后山诵经念佛,不再入世了。”
塔宏微笑道,“院监的镇魔轮回经乃天下最霸道的佛法,不用来降妖除魔,岂不可惜?”
“不可惜。”钱无执摇头道,“贫僧现在连人和妖的都分不清了,找你降妖除魔?希望在青灯古佛旁,佛祖能给我一点点明示。”
“会的,”塔宏笑道,“佛珠一定会给你明示,因为他已经给我明示了。心诚则灵。”
钱无执转身离开,决心修闭口禅。
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季安脱离镖行,速度很快,三天之后就抵达了楼兰寺。
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但是和塔宏这样的顶尖修行者相比,还是不够看的。所以他谨慎地绕行楼兰寺几圈,没有动手。只怕塔宏一直监视着自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他的猜测是对的。从他踏入楼兰国的那天开始,他的实时消息就源源不断送到塔宏手中。
“李季安,你在转什么呢?”
李季安抬头一看,智明法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转经,为自己祈福,不可以吗?”
“阿弥陀佛,当然可以。不如随我入寺,参拜寺中黄金大佛,更增福气,怎么样?”
“算了吧。”李季安摇头道,“我这人贪财,看到黄金就只会想着怎么弄下来一块带走,不会觉得它是佛还是什么。”
“李施主要是真想要黄金,正殿门口二十丈走道上的地砖,全部都是黄金铺就,随便拿。”
“我就没见过这么富的和尚。”李季安感慨道,“富可敌国还是形容不了你们楼兰寺的奢华。”
“李施主,请吧。”智明做了个请君入瓮的手势。
李季安问道,“我要是不去,是不是也走不了?”
“是的,可能是塔宏住持亲自来请。”
李季安叹了口气。
塔宏真的来了,且不止一人。
楼兰寺寺门大开,住持塔宏亲率八大部首和各院院长齐至,来到了李季安面前。
这样的阵仗,可能连淬剑阁这样的中原第一大门派都能直接镇压。
李季安也是第一次见到神仙级别的人物,不可知之地的修行第一人。塔宏比画像上更清瘦一些,更普通一些,看上去更像个人。
周围的所有行人,全部跪了下去,迎接塔宏的到来。
李季安无所畏惧,与塔宏四目相对。“李季安?”
李季安没有否认,只是刀柄上发白的手指,侧面反映了他的紧张。
塔宏盯着他的双眸,叹息道,“一头上古的凶兽,已经影响到了你的心智。不如随我在寺院修行,压制此物的凶性和贪欲,可得极乐。”
四周一片哗然。
要知道,塔宏只有一个弟子,法明,死于李季安刀下。如今居然想收李季安为徒,以德报怨,真是菩萨心肠。
李季安微微摇头,更引发一阵惊呼。
这泼天的富贵,怎么说不要就不要?
“那,你为何而来?”
李季安的回答很简单,“王道林。”
“噢。”塔宏面露悲戚之色,“同门师兄弟,其情可悯。他强闯楼兰寺,被镇压在玲珑宝塔之下。”
李季安颤声问道,“是死是活?”
塔宏低宣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他的肉身已毁,而且阳寿已尽。”
“死了?”
塔宏顿了顿,给了一个简单的答案,“是!”
李季安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
塔宏叹息道,“他是为了你才死的。这玲珑宝塔中,有七层炼狱。你不如在塔下学佛,为其超度灵魂,助其早得往生,免遭此等折磨。时间久了,只怕魂飞魄散,贬于九幽之下。”
李季安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放——他——出——来!”
“这取决于你,我说了不算。”塔宏道,“你若是早日洗刷身上的罪孽,他便早一日脱身。”
李季安全身的元气在经脉中急速奔腾,苍白的脸荡起一片潮红,血液似乎在沸腾。刀意森然,从狭小的刀鞘中外溢。
噌一声,李季安动了。
九叶青莲瞬间枯萎。
他只有一刀的机会,也许一刀的机会也没有。所以,这是他拼尽全力、毫无保留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