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蝉玩命的叫,如果它有怨念的话,像是被黑心老板拖欠了数月工资的打工人那样。
每次低三下四地问询,都让自己看不过自己的窝囊,却又不得不为了生活让步,完了还只能得到一句经典的李老板李麻花式的回复。
“最近公司手头紧,体谅一下啦。我给你寄两箱水果过去,就当抵一部分工资了啊,不用感谢我。”
话末还得跟上一句“喂喂喂,听得见吗,我这里信号不好。”的拙劣表演。
听着窗外的蝉鸣声,照进房间的阳光也显得格外的叫人厌烦。
“咕...咕...”
卫生间里,张弈开着水龙头,将整张脸都埋进洗手盆中,哪怕脸憋得通红,也没将头抬起来。
“哈...哈...”
抬起后,由于窒息而导致面上有些发紫的张弈狼狈地坐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心跳如战鼓那般激烈而有力的跳动着,将氧气输送到身体各处去。
清水顺着白色的发梢,朝着地面滴落,在他耳中,发出“滴答”的声音。
缠在大腿上的白色绷带被染红,止不住的渗出血来,同瓷砖上的水流汇聚,将其染红,流进下水道里。
双手包成粽子那样,张弈扶着洗手台,看向镜中狼狈的自己。
白色的过肩长发,稍显中性化的面容少了几分男性的阳刚,多了些许女性的媚丽。赤裸的上身优美的肌肉线条像是出自雕刻师之后那般展现着自己的存在感。
哪怕此刻的他尽显狼狈,也丝毫不减那份魅力,惨白的面色叫他多了几分叫人怜惜的破碎感。
镜中的自己,与往日的自己并无不同。
除了,那对宛若燃烧的金色眼眸。
大约是数个小时之前,日常的两点一线,往返于学校同出租屋之间的他,遇到了一个疯子,或者说怪物?
由于老城区以及光线的缘故,他只能看见地上黏稠的液体,抬起脚,还能看见一点点拉丝。
全身上下被黑袍遮盖住的怪物没有其他特征,略一分辨,只有那对金黄色的眼眸叫人诧异,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什么重症患者。
但瞧了瞧它手里抓着的事物,血肉模糊的某样东西,外加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哪怕是傻子来了,都晓得这是个大型凶杀现场。
“小巷深处竟现疯狂食人魔,文雅少年无辜卷入,惨遭杀害。”
许是张弈心底的胡说八道被听见了,怪物回过头,看向张弈。
那双金黄色的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权威,竖瞳睁起,像是蛇类那般叫人不适。
鼻梁塌陷,只有两个空洞替代了鼻孔,兴许这玩意还是个蛇类成精,化形没化到位不是,还保留了某些蛇类的特征,这样你才知道,你面对的是蛇精,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妖怪。
要当年白素贞没给自己精心捏个好皮囊,怕是没遭到雄黄之前,就已经在许仙面上露了馅,哪还有后续水漫金山的事。
思绪一如既往脱线的张弈止住了胡思乱想,要命的关头再想些有的没的,怕不是真要把自己给交代进去。
完了还不忘在心底给上帝耶稣菩萨如来玉帝财神爷各路神明都念叨上两句,万一哪个显灵了,能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呢。
作为一个自小在红旗下长大的孩子,张弈向来是不怎么信神明的,沿海城市这块,拜的最多的就是妈祖,以及全国统一的财神爷了。
最多就是再信上一句“左眼跳财,右眼跳封建迷信”。
但此刻的处境,他倒是真切地希望世界上有个神明了,最起码还能给自己个念想不是。
他可不认为,现在和面前的怪物打个哈哈,说上一句“老哥,在忙啊,我不打扰,我走了哈。”就能轻易脱身。
至于高声呼救,且不论能不能喊来援手,二是哪怕喊来人了,怕也只是给这家伙添道菜的事,看那干瘪的腹部,想来再来一头牛,都能被这家伙直接吞进肚子里。
指不定还会惊动怪物,提前给他张某人来个透心凉呢。
脚底打算抹油,张弈身形缓缓后退着,余光瞥向小巷里堆积的杂物,那根笔直的木棍,他可是瞧上老久了,但没想到,第一次使用它的时候,却是这种场合。
他原先还惦记着拿上它,找一日闲暇时间,去郊区的杂草地,完成自己的儿时梦想呢。
可惜啊可惜,今天点子太背,怕是达不成这个人生成就了,只能找机会给这家伙干个半残,
希望张某人失踪的消息能闹大点,也希望能给街坊邻居们提个醒,要能叫警察大叔加大重视,想来这家伙就离不开这片城区了吧?
虽然他不咋觉得这个世界有多美好,无非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至少他的街坊邻居待他还是很好的,拉扯自己长大的院长爷爷,晚间和自己吹牛胡闹的胡老爷子,时不时给自己送上几枚鸡蛋,叮嘱自己要养好身体的李奶奶......
哪怕这个世界再叫人不爽,总归是有些叫人挂念的东西啊。
“*的,真得拼命啊。”
拿出吃奶的劲,身体朝着杂物堆爆冲而去,再怎么说,他张某人都是校内的短跑冠军。
不是他吹,他实打实地觉得自己经受几年训练,就能上奥运赛场为国争光,叫老张家的列祖列宗晓得,他老张家也出了个大人物。
只可惜,往日里一个晃神的功夫,就能跨过的距离,在此刻的他眼里,竟是如此的遥远。
“砰。”
张弈的身影被巨力击中,朝着他心心念念的杂物堆里狠狠摔去。
好消息,他碰到了心心念念的绝世神剑·木;坏消息,由于自己是以坠机形态摔进杂物堆,好巧不巧,心心念念的绝世神剑捅穿了他的大腿,未来的短跑冠军就此陨落。
“......”外界的声音失去了它的存在感,只有耳鸣伴随在他身侧。
张弈脑袋微垂,看向把自己贯穿的木棍,“嘿,这还是把会噬主的剑啊。”
张弈胡思乱想着,以此摆脱混沌的思绪,艰难地握住木棍,试图将它从身体里抽出去。
身体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短暂削弱了对痛楚的感知,张弈咬着牙,紧握木棍,心底一狠,双手发力。
兴许是幸运女神的加持,也可能是生存的渴望,某种暴怒的欲望激发了他的潜能,叫他轻易将木棍从大腿里拔了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张弈原先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悄然染上一抹金黄,像是燃烧的烈日那样,带着不敢叫人直视的威严。
“宰了他,宰了面前这个卑贱的怪物。”“它是怎么敢冒犯自己的威严?”“他怎么敢叫自己流血。”
一时间,喋喋不休的低语传进他脑海里,让他呼吸加重,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是啊,他差点就死了。怎么能,怎么能叫这家伙就这么轻易地离开。
心底认同着那些声音,张弈身形暴起,将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向怪物的脑袋,空气拥抱着他,在他耳边为他加油打气。
木棍行进之间,带起呼啸的风声,而后被怪物轻易地躲开,并以那对畸形的利爪削成几段。
放弃破损的木棍,张弈钳住怪物的双手,任由自己的手被那上面的骨刺扎出伤口。
察觉到怪物并无多少能反抗自己的力量,原先打算和它比试一下谁脑袋更硬的张弈放弃了比拼的打算。
单手钳住它的双臂,张弈抓着它的脖子,像是巨人拎住了小鸡仔,把怪物朝着地面狠狠摔去,把它摔在血泊之中。
水泥地面被他砸得出现震感,隐约可见在怪物身下的裂隙。
溅起的血液染上张弈的白发,他不在乎,此时此刻,他只要面前的这个家伙下地狱。
抓着怪物的一只手臂,张弈将它高高抡起,朝着地面一通乱砸。
看着似乎还有反抗能力,好像没有痛觉的怪物,张弈把它狠狠扣在地上,染上血污,被腐蚀掉一些表面血肉的拳头朝怪物的脑袋狠狠轰去。
没有痛觉,不碍事,把脑袋打碎,我看你还有没有挣扎的可能性。
心底漠然地想着,张弈的拳头带着难以匹敌的力量砸落。
一拳,两拳......
势大力沉的拳头无休止地捶打在怪物的脑袋上,血肉腐蚀,他不在乎,拳骨碎裂,他不在乎。
被巨力压制住的怪物起初双腿还能倒腾两下试图挣扎,但在三十拳过后,就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五十拳过后,白色的组织物沾上张弈的拳头,带着一抹余热。
待将怪物锤打的不成人形之后,张弈看着几乎被自己蹂躏致死的怪物,心底竟无太大波动。
在原地瘫坐了一小会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得尽快离开这里。
一只怪物,一个被怪物杀害的人,一个搏杀怪物的人,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无法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如何解释?见义勇为的高中生在愤怒的加持下,肉搏拼死了一只怪物?
而肉搏拼死甚至是虐杀怪物的自己呢,是不是也是怪物中的一员?
最好的结果,想来就是受到监控的过上一辈子,充当什么珍惜的小白鼠。
一路避开所有的监控,张弈躲进了自己的出租屋,将房门紧闭,似是觉得还不够,又将客厅的沙发堵在门口,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至于自己遭遇怪物前的监控,只能祈祷自己运气好,不会被将二者联系起来。
“杀人了,我杀人了。”张弈低喃着,心底满是第一次杀害人形生命的惊慌,更有对自己的陌生。
那个暴戾,毫不留情的自己,那个陌生的自己。
“不对,现在该包扎一下伤口。”翻箱倒柜,在自己准备的医药箱里找到酒精绷带等物品。
狼狈地脱下裤子,张弈咬着抹布,朝着自己的伤口淋上满满一瓶消毒酒精。
“呜!”咬着抹布,张弈双眼瞪圆,双腿在墙面上蹬着,拳头紧握,将自己的手心都抓出血来。
红色的血迹混着消毒酒精,给地面附上一种奇异的味道。
昏厥而后醒来的张弈只觉浑身无力,看向自己大腿上的伤口。
原先还在大出血的伤口已经止住了流血的势头,将棉花沾满酒精,团成小团塞进伤口里。
张弈并不知晓该如何处理这类贯穿伤口,只得按照心里的想法,在消毒的前提下,先靠棉花堵住洞口,给自己争取些时间,查查该怎么治疗。
也算自己运气好,木棍没在自己的伤口没裂成几瓣,不然这情况只能找个黑诊所瞧瞧了。
至于上医院找专业人士处理,他倒是有那个想法,但如何解释伤口来源?
要知道,事发现场可是还有一根木棍呢,只要盯一下谁到医院治疗贯穿伤,就能轻易发现他的存在。
咬着牙将棉花用棉花团堵住伤口两侧,他可不打算将棉花塞进自己体内。
胡乱在伤口撒了些褐黄色的药粉,缠上几圈绷带,张弈动弹了些,发现还能支持自己行动,就是得给自己找个拐杖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