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信身体微微颤抖着,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出,他努力想要控制住,但情绪已经完全失控,只能断断续续地说道:“小六……对……不起!我真的……尽力了,可最终还是……没能把他救出来!”
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轻柔地覆盖在周景泰的身上,给他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朦胧而虚幻。在这月色的映衬下,周景泰那张原本英俊的脸庞此刻竟也显得如梦似幻起来。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那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中变得愈发淡薄和飘渺,仿佛远在天边,令人可望而不可即。
周景泰紧紧握住手中的书籍,由于用力过度,手指关节渐渐泛白,青筋也根根凸起。他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周景信,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过了好久,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轻柔,仿佛生怕惊扰到什么珍贵之物。
“你……见到他了吗?”
周景信沉重地点了点头,每一次点头都如同背负着千斤重担,让他倍感艰难。
“他……还好吗?”周景泰的目光深邃而温柔,仿佛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并非自己的兄长,而是那个深藏在心底的挚爱。他的眼神里饱含着无尽的思念与牵挂,那份深情与绵长,足以穿透岁月的沧桑。
周景信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片刻后才轻声回答道:“应……该没事。萧越似乎挺喜欢他,整日里吵着要让他去给跋拔炽当媳妇。”
周景泰那张略显疲惫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笑容来。这笑容起初还只是微微翘起嘴角,但很快便如同春花盛开一般,整个面容都舒展开来。
尽管那笑声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轻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其中所蕴含的欣慰之意却是如此浓烈,仿佛能够穿透空气,直直地传入心底。
\"只要他没事就好......\" 周景泰喃喃自语着,目光有些迷离地望向远方,似乎透过那重重叠叠的山峦和云雾,看到了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身影。
周景信看着弟弟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问道:“你不担心?万一......”
周景泰默默地将手中捧着的书本轻轻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缓缓垂下头去,双手也开始不自觉地交错在一起,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过了片刻,他才重新抬起头来,眼神坚定而温柔地说道:“只要他人没事便好!至少还有一份念想,不至于让我陷入绝望。他在我面前时,他在我眼里。他不在时我面前时,他在我心里。至于他身在何处,又在谁的身边,这些不重要。我在乎的,只有他这个人!”
这番话语如同一阵春风拂过周景信的心头,令他不由得为之动容。
他凝视着弟弟那略显消瘦却依然俊朗的面庞,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周景信深知弟弟对那个人的感情多执着,这份深情厚意实在令人感动。
“可是,可是......”周景信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此时竟变得语塞起来。
周景泰见状,微微一笑,那笑容犹如冬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哥哥心中的阴霾,同时也仿佛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轻而易举地抚平了周景信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哥,你不必再说了。”周景泰轻声说道,“若是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那天他为了我心甘情愿地回到女贡队伍。从那一刻起,我便知道他的心中一直都有我。仅仅这一点,对于我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周景信紧紧地咬着下唇,以至于那柔软的嘴唇逐渐失去血色,变得苍白。不知何时,他那尖锐的牙齿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唇肉之中,丝丝鲜血从伤口处渗出来,将原本淡红的唇印染的鲜红。但即便如此,周景信依然强忍着,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软懦和脆弱。
周景泰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日里温暖和煦的微风,轻柔地拂过人们的心田。
他轻声说道:“哥,你真的不必为我感到难过。我自己一点儿也不难过。所以,你们完全没必要这样忧心忡忡。”
周景信不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喃喃自语道:“大家都说你变了……如今的你,终于变成了你一直所期望成为的样子,但也是我们难以接受的模样!唉……对了,我这次回来还把秋雪给带回来了。”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身影木然地走进屋内。来者正是秋雪,她双眼无神,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当她刚刚靠近几步时,突然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用颤抖的声音哭着:“主子,都是秋雪无用!若不是秋雪保护不力,易公子怎会被敌人俘虏?一切罪都怪秋雪,请主子责罚!”
周景泰呼吸一下子变的紊乱,眸光愈发温柔愈发深沉,似乎透过秋雪他便可以看到日思夜盼的人。他的手开始不知安置何处,正如他此刻的心也不知该安置于何处。
周景泰微微俯身,喃喃地说道:“不怪你。我想要知道关于他的所有事情。”
秋雪目光诚挚而专注,她开始事无巨细地讲述起自己所知晓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每一次事件、每一回交谈,她都一一呈现在周景泰面前。
随着秋雪的叙述,周景泰的表情不断变幻着。有时,他会情不自禁地偷偷露出一抹笑容;有时,他的眉心又会紧紧地拧在一起;还有时,他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但转眼间又被淡淡的忧愁所笼罩。他的情绪就如同那波澜起伏的海面,完全随着那个人的经历与故事而起落。
“主子。”秋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懊悔和不甘心,欲言又止,“主子,其实……”
话未说完,便被周景泰温和地出言打断:“秋雪,你不必再说下去了。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不要再这样责备自己!”
周景泰缓缓直起身来,目光转向一旁的三哥周景信,眼神坚定而明亮,他深吸一口气后说道:“哥,这段时间以来,我好像与大家太过疏离。今天,我想把心中的想法统统说出来,好让家人们不再为我担忧。放心吧,三哥,我很好,没有什么事能打倒我。”
周景信看着弟弟那坚毅的神情,不禁点了点头。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匆匆前往通知其他亲人到大厅集合。
大厅里,烛火通明,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即便如此,不知为何仍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暗氛围弥漫其中,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和沉重。
周景泰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大厅,他的面容如往常一般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他目不斜视地朝着属于他的座位走去,从容不迫地坐了下来。
周景泰微微垂下头,双手十指轻轻交叉在一起,仿佛在心中默默组织语言。稍作停顿之后,他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而清澈地看着众人,开口说道:“我知道你们一直以来都对我的状况忧心忡忡。但请相信我,我真的已经没事了。如今,我唯一的要做的便是能够考取状元,待到年末之时,可以出使北梁。”
周夫人早已泪流满面,她顶着那双哭得红肿不堪的眼睛,步履蹒跚地走到周景泰身前。
当她伸手握住周景泰的手时,人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儿子更多的温暖和力量。
周景泰见状,急忙反手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并轻声宽慰道:“娘,小六让您操心了。不过您放心,我现在一切安好。秋雪也将他的想法告诉了我,得知他的心中始终有我,这对于我来说已然足够!”
老夫人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满怀愧疚地问道:“小六,你……你可会怪罪祖母?当初若不是因为种种原因,或许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
周景泰微微一笑,语气平和地回答道:“祖母莫要自责,秋雪也曾对我说过,家里实际上都已竭尽全力。只不过这世间之事,往往充满了变数与巧合,正所谓命运弄人!”
老夫人用那布满皱纹且颤抖不止的手,缓缓地抹去了挂在眼角处的浑浊老泪,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哽咽声:“不怪就好,不怪之就好……”她的声音仿佛风中残烛一般,微弱而又饱含沧桑。
屋内众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再度陷入一片令人压抑的沉默之中。
老大周景怀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这片沉寂。他眉头紧蹙,满脸忧虑地看着眼前这个让人心疼的弟弟,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六,虽说老三刚才也说了他如今过得不错,但你往后如何是好?”
周景泰闻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涩笑容。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有些空洞地望向远方,喃喃自语道:“该有的,我早就有过。那些曾经的欢愉,不过过眼云烟罢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现在于我而言已然足矣。能有那么一个人,始终在心底念着想着,将我的心填得满满的,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其他几位哥哥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纷纷开口劝说起来。
“小六,你年纪尚轻,尚未成亲!”其中一人急切地喊道。
周景泰却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成不成亲对于我来说,真的已经无所谓。”他的脸色越发显得悲凉,仿佛整个人都沉浸在了无尽的哀伤。
另一个哥哥见状,更是心急如焚,提高音量劝道:“小六,你怎能如此想不开?延续香火乃是咱们周家子孙后代义不容辞的责任!”
周景泰依旧不为所动,只是苦笑着回答:“不差我这一个。家中几位哥哥多多努力,替我补上便好。”说完,他缓缓闭上双眼,不愿再去面对众人关切的目光。
“小六,这人生之路如此漫长,你独自一人前行怎么能行!终究还是需要有个人陪伴在身旁才好!”周夫人语重心长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和忧虑。
“娘,我的心里早已住进了那个人,便再也无法容纳其他人。”周景泰坚定地回应道,目光望向远方,仿佛能够看到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周夫人的泪水如决堤之水一般,瞬间汹涌而出。那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之上,晕染出一朵朵悲伤的花。
周景泰见状,赶忙站起身来,动作轻柔而迅速。他走到母亲身边,用万分温柔的手势替母亲擦拭掉脸上的泪水,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轻轻地让她坐在自己原本的座位上。
“娘,您千万别伤心,您这样子会让我们也跟着一起难受的。”周景泰轻声安慰着母亲,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疼惜之情。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衡昌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忍不住开口呛声道:“你娘之所以这么难过,究竟是因为谁?你到底要等到哪天才能让人省点心!”
周夫人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她哑着嗓子大声怒吼起来:“你还有脸说!成天就知道训斥人!小六是你的亲生儿子,又不是你的仇家!”
周衡昌被妻子这么一吼,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他偷偷瞥了一眼夫人,生怕自己再多说一句话又会惹得她更加生气。
周景泰小心翼翼地将母亲紧紧搂入怀中,轻柔地拍打着她微微颤抖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娘,您千万别再难过了。儿子如今过得非常好,那些曾经荒唐不羁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回想往昔毫无意义,那时的我内心空虚无比,只能依靠纵情声色来麻醉自己,浑浑噩噩地度日。但现在不同了,我的心中充满了力量。”
“小六,可是……你若是想要……他,他……”母亲欲言又止,话语中满是担忧与不安。
周景泰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地说道:“所以,我必须加倍努力!只有这样,才能不断靠近他,守护他周全。”
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衡昌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够了!小六,你快清醒清醒吧!他远在北梁!那是何等遥远且危险!你要如何去拯救?怎样去保护?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周景泰缓缓闭上双眼,稍作停顿后再次睁开时,眸中竟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宛如闪电划破夜空。他斩钉截铁地回应道:“一定可以做到的!只要我有足够的权力和实力,就能实现!”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大家心里暗自思忖着,难不成小六真陷入癫狂之境!
面对众人质疑的目光,周景泰却毫不在意。他神色自若地继续说道:“各位不必担心,我心中已有详尽的计划。请相信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