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看着他,半晌开口问道:“那这胭脂坊怎么办?你的水粉生意也不做了吗?”
宝玉笑道:“我来正是要与你商议这件事呢!我这生意,到了南边也一样能做。只是,你们在这里没个靠山,怕被人欺侮了去。所以,想问问你们,如果愿意的话,大家一起回南边去。我想着,芳官她们本就是南方人,定是愿意的。姐姐,你愿不愿意?”
晴雯低头想了一想,咬着唇道:“我们如今已经不是你们家的奴婢了,若跟你们回去,太太会怎么想?”
宝玉听她的话里的意思是愿意的,便笑道:“这个我也想到了。林妹妹也要回去呢,你们就跟林妹妹乘一条船。我们的船在前头,林妹妹的船在后头。管保叫太太一点儿也不知道。就是知道了,她也无法,毕竟你们如今不是下人了,她自然管不着的。”
晴雯笑道:“那就这样吧,也就林姑娘肯跟着你胡闹。”
宝玉拍着笑道:“咱们就这么说好了,姐姐跟他们讲明白。等日期定下来,我就来告诉你们。”
晴雯点点头,送宝玉出来。
宝玉来到院中,见芳官几个正躬身躲在那窗户底下,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干搞什么鬼,忍不住走过去一探究竟。
芳官和藕官、蕊官等几个小姐妹正猫着腰,躲在窗根底下,听屋里的人说话。忽然,感觉后背被人拍了一下,芳官连忙捂住嘴才没喊出声来。
回头一看,却是宝玉。宝玉张着嘴用气声问她们在做什么。芳官忙冲他摇了摇手,又指了指窗内。
宝玉不禁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将耳朵贴着墙壁,听里面的动静。
原来里面是龄官和贾蔷在说话。
贾蔷早就从贾芸口中得知龄官搬出宅子,跟她姐妹住去了。所以,从狱神庙出来后,就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这里。
“幸而我们出来的早,那宅子还没卖掉。你如今依旧跟我回去住吧。”贾蔷赔笑着央求龄官道。
龄官冷笑道:“不必了,我如今已经想明白了。我那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你,算什么呢?姘头、还是相好?”
贾蔷被她的话一噎,红了脸道:“你何必说得那么难听呢!难道我的心,你还不明白?”
龄官听了他的话,愈发哭笑不得:“你的心?我明白得很。反正你是个男人,养个外宅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别人知道了,也不过调侃一句年少风流,也不耽误你日后娶妻生子。——算了吧,何必再来扰我!”说着流下泪来。
贾蔷听了她的话,也不禁泣道:“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我今生今世只要你一个人,若有二心,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龄官冷冷地看着他发毒誓,若是以前她早就慌忙地捂着他的嘴,不许他说了。如今却是波澜不惊地道:“若是发誓有用,世上的恶人早就死绝了。你不必如此了,我不是在跟你撒娇。我是认真要跟你断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扰。”
贾蔷见她心灰意冷,早就慌了,抓着她的手不放:“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再相信我一次,我是真的要改了。如今,我们家的事你也知道,我已经不是什么蔷二爷了。如果,连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真成孤家寡人了!”
龄官闻言,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冷笑道:“原来是没人要你了,你才想起我来!我知道我出身卑贱,但是,再贱的人也有两根硬骨头。
若是以为我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二爷就错了主意!还是请回吧——”
说着,龄官就站了起来,一副要逐客的架势。
贾蔷哪里肯走,死皮赖脸地缠着她:“好妹子,我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啊!”
龄官哪里会信,见他不肯走,索性自己走出屋门。
她这突然一出来,宝玉、芳官他们来不及躲藏,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不已。
龄官也不理会她们,自己走到别的房间,关上门自己生闷气去了。
贾蔷见了宝玉等人,只得赔笑道:“呵呵,宝二叔你也来了……”
宝玉走过去,拉着他道:“我都知道了,如今龄官正在气头上,听不进你的话。你先回去,我们替你劝劝。”
贾蔷只好道:“那就有劳叔叔了。”
宝玉送他出了门,转身见晴雯瞅着他笑。便把刚才听墙角听到的话跟她讲了。
“呸,什么臭男人!难怪龄官这些天一直坐在屋里哭呢!”晴雯啐道,又对宝玉道,“我知道,你们男人都向着男人说话。但这事,你可不许强求龄官。”
宝玉笑道:“我强求她做什么,这事只看龄官她自己的想法。但是,要先弄清楚,她是真的要跟蔷哥儿绝交,还是说气话。”
晴雯推他道:“你忙你的去吧,你在这里不方便。我们私底下自然会好好问她。”
宝玉只好出门来。
回到林府,只见湘云挺着个肚子来了,正跟姐妹们说说笑笑。
“大太太也跟你们回去?那京城里就只剩我和二姐姐了。”湘云问道。
迎春点点头:“我们也想留太太住下呢,她说她是长房媳妇,二房都回去了,她岂有不回去的道理?何况,她还要管着琮哥儿回南京去后上学的事。”
众人点点头:“这也是个道理。”
湘云叹道:“唉!以后你们都走了,我们以后说笑的人都没了!”
探春笑道:“怎么没人?这京城里到处都是人,你这性子,不怕交不到朋友。何况,我们是回去,又不是死了,以后自然有见面的机会。”
湘云听了她的话,情绪才收回来一些,又想到一件事,低声问道:“你之前那婚事……”
探春苦笑着摇摇头:“我们家出事后,那家没有一点儿动静,怕是早就不作数了。这些日子事多也没理论,得了空正式退了他去,也就罢了。”
众人忙安慰探春。
她倒是豁达:“聚散离合皆有定数,我的姻缘大概不在这京城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