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你什么事?”荷花不禁问道。
宝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一次,我去胭脂坊的时候,碰巧琮儿下学回家,他非要跟我一起去。也许就是在那次,他跟芳官看对眼了。两人也不知怎么就私定终身,闹到了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了……”
荷花听了,失笑道:“那芳官可不是省油的灯,以后你们家大房可就热闹了!”
黛玉推他们道:“咱们看看大太太去吧!”
说话间,到了邢夫人处。贾琮已经溜了,邢夫人正倚在榻上,淌眼抹泪的。看见他们来了,又拉着黛玉絮絮叨叨,抱怨个没完:“琮儿这个傻小子,被那小狐狸精给迷住了!如今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黛玉无法,只能拿些现成的话来安慰她。
过了一会儿,迎春也来了,她是个老实人,便实话实说道:“芳官模样长得俊,难怪琮儿爱她。
她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虽然在咱们家学过几年戏,又没到外头唱去,不能算作优伶之类。况且,又早就脱了奴籍,跟咱们一样都是平民百姓。咱们家不比以前了,说不得什么配不配得上的话。
琮儿性子倔强,现在若是强逼着他娶太太看上的姑娘,那也不难……只是那样的话,他心里怨恨,对您也不好。不如放手,让他娶个自己喜欢的。以后日子过得好坏都由他自己受着,怪不到您头上。”
邢夫人听了一噎,话虽不好听,却也是这个理:“可是,可是……”
邢夫人原本还想抖婆婆的威风呢,在凤姐那里抖不了也就罢了,芳官那种刁钻古怪的性子怕是也不会惯着她!
唉,她的命怎么那么苦哇……
贾琮这个人,像头倔驴似的,皮实的很,不听骂也不怕打的。逼急了他,他就离家出走,好几天不带回家的。
邢夫人到底不是亲娘,也怕人说,又不肯松口,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荷花于是就和宝玉到胭脂坊来找他们,不用问也知道,贾琮定然跟芳官在一处。
此时,贾琮正和芳官坐在一处,互相喂食糕点呢!见有人来,芳官忙起身躲开了。宝玉便走上前来,揪着贾琮的耳朵:“好小子,把大伯母气得病倒了,自己却在这里你侬我侬的。还不跟我回家去——”说着就要拉他走。
贾琮拼命挣开他,跳出三里地,梗着脖子道:“我不回去!我就想娶个自己喜欢的人当老婆,我有什么错!”
荷花听了,“噗嗤”一笑,拉着宝玉道:“你也别吓他了,咱们好好跟他说。”
宝玉也觉好笑,便问他:“你不回家,又打算怎么办?”
贾琮低头想了一想,然后道:“反正我就要娶芳官,太太不答应,我就不回去。”
“你可别想着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你一个大男人是无所谓,也得为芳官想想。”荷花不禁道。
芳官这时也走过来道:“事先说好啊,我可不做妾。能娶就娶,不行就一拍两散。以后也别见面了。”
贾琮正在情热之时,哪里舍得丢开手,连忙赌咒发誓,永不负她。
“你们两个真是孩子气十足,这样硬抗,怕只是会两败俱伤。”宝玉摇头叹道。
芳官听了,冷笑一声,有些不满地道:“我还以为你们是来帮我们的呢,谁知,净说一些风凉话。你们自己的姻缘都是选的自己喜欢的人,到我们这里,就忍心袖手旁观吗?”
“傻子,我们当然是来帮你们的了。”荷花摇头叹道,“若真是来抓琮哥儿,哪里还容得你们在这里斯斯文文的说话。”
宝玉也道:“你们面临的难关,只有大伯母一个罢了。她老人家无非是好面子,琮哥儿回去好好认个错,我们再帮着劝劝,也就罢了。”
“再不行,就把琏二哥和凤姐姐也请来,他们出马,没有不成的。”荷花补充道。
听他们如此说,贾琮和芳官才略微有些安心。
因为还要帮晴雯准备嫁妆,他们略坐了坐也就离开了。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贾琮不要再去顶撞邢夫人,一把年纪的人,真气出个好歹就完了。
晴雯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原本娇美的脸庞更添了几分艳色。
众姐妹们皆围绕在她身边,说说笑笑,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在怡红院时的情形。
袭人也来了,望着晴雯这里欢天喜地备嫁的情景,心中有些黯然。她当时只是换了身新衣服被人塞到蒋玉菡房里,就算完了婚,哪有如今这样的体面风光!
当年,她见晴雯她们离开贾府,以为自己再无敌手,能安安稳稳一辈子跟着宝玉了,谁成想……
争得了一时,争不得一世。命运弄人啊!
蒋玉菡见袭人回家后便有些情绪低落,闻知她去看了好姐妹的嫁妆,心里便猜到了几分。
“跟了我,让你受委屈了。”蒋玉菡有些愧疚地对袭人道。
袭人听了,强颜欢笑:“这是哪里的话,守着多大的锅,做多少饭吃。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何况如今咱们的日子也好起来了,衣食无忧的。又何来委屈一说呢?”
蒋玉菡听她如此说,心中越发不安:“当年你跟我成婚时,什么都没有,后来又吃了那么多苦……你本可以和你这些姐妹一样,风风光光出嫁的。”
袭人听他说得情真意切,心中也柔软了几分,温声安慰他道:“我当时被卖入忠顺王府,若是没嫁你,还不知会沦落到哪里呢!就是死在乱军之中,也未可知……幸而是你,你是个好人,咱们这些年相依为命,情分早就比海还深了……”
“好姐姐,我能娶到你,当真是三生有幸。”蒋玉菡闻言,十分感动。不由得握住袭人的双手,郑重地道,“如今我们也有能力了,我一定要好好补偿你。咱们择个日期,摆上几桌酒,把以前没办的喜宴给补上!”
袭人听了,羞红了脸面:“哎呦,这多叫人难为情,都老夫老妻的了。不必了吧——”
蒋玉菡摇摇头,坚持道:“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