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的惊呼声,终究打破原有的安静,但瞬间被一阵不满的拳打脚踢声盖了下去。
“你他娘的瞎喊什么?活生生的郡主站在那里你不瞧?让我们看画?”
“你是不晒眼瞎?活人你不瞧,去瞧画?打死你个瞎眼的货。”
在人群里有小小骚动之时,南梁女官赶紧上前,小心翼翼接了那画,无比珍重的卷起,捧回桌案前,取了个早已写好字的布条挂到画轴上,那布条上分明写着:“宁王府大小姐云轻舞像,拒评百美图,此图价值千两黄金,谨慎悬挂。”
“宁王府中侍妾,袁冰媚,霍紫烟等,携我家王爷亲手绘制画像,前来参选百美图。”随着一声娇柔的轻呼,从宁王车队中齐齐走出六女,各自一手擎遮阳伞,一手抱着一幅画轴。
中州之乱时,唐国中书令、吏部尚书袁凤山之女袁冰媚当先,一袭雪青纱衫裹着丰润身段,银红抹胸勒出两道玉脂沟壑。牡丹髻簪着整块冰种翡翠雕的并蒂莲,偏那眼角天然上挑,看人时总带着三分浸在冰水里的媚。
中州将军路愉明女弟路惠男,紧随其后。一件鸦青襦裙用金线滚满宝相纹,高耸的灵蛇髻分毫不乱。蜜色肌肤沁着层薄汗,倒似鎏金菩萨刚出香火殿,明明生着双温柔下垂眼,偏那微凸的颧骨透着股肃杀之气。
在她之后,便是霍庆忠之女霍紫烟,一袭水绿齐腰裙裾缀满琉璃珠,行动间恍若星河坠地。削肩堪堪撑起轻绡披帛,偏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下,骤然绽开满月般的臀线,惊得身后老柳都忘了摆动枝条。六女之中,最为绝色。
紧随其后的却是谢瑶环,宁州吴贵心腹谢宝的一双妹子中的老二,老大谢瑶琴,如今已是宁州猛将夏少尘的正妻。这谢瑶环和吴贵的长女吴觅,却被杨艳做主收进了王府,给李胤做了侍妾。
只见谢瑶环身穿一件蜜合色广袖袍,衣衫贴着汗湿的脊线,竟显出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堕马髻歪插珊瑚步摇,圆润耳垂空荡荡不缀珠玉,却比满城贵女的东珠耳珰更惹人遐思。
最后一个,便是那吴贵的长女吴觅了,杏子红半臂衫,露出两截藕节似的胳膊,石榴裙在腰间收成个惊心动魄的尖。双丫髻缠着鎏金铃铛链,偏生了张幼鹿似的圆眼里凝着千年寒潭,眼波横过时,连蝉鸣都静了三分。
六女齐齐上前,各自走到一张桌案前,填名,同样各自打开手里卷轴,图中所画,正是各自样貌,而画上一角,都提着她们各自的名字,而名字前却都缀了相同的六个字:北疆李胤之妇。之后,便是一个红彤彤的朱砂印章:宁王李胤。
李胤倒真不曾厚此薄彼,府里所有女子,无论是侍妾还是身边丫鬟,每人都有一副他亲手给画的卷轴画像。
“天呐!这还只是宁王的侍妾?竟比咱们陛下宫里的妃嫔还要好看。”有出来看热闹的南梁官员,忍不住惊呼。
“宁王府内府女官,宋氏五姐妹,携王爷亲赐画卷,填名参选!”先前六女刚留下画卷,走到树荫下,又是五名女子,齐齐从宁王车队里走了出来,同样,一手擎伞,一手抱着卷轴。
这五个,可是当初唐国获罪的宋氏女,亲姐妹五个,宋家获罪被李令月拿问,九族男丁尽数斩绝,女眷全部入奴。后来李胤在京都府和河南府境内设工坊,隆德皇李昶,曾在掖庭宫选了一批女宫奴,发付给李胤充入工坊为女工。这宋家五姐妹便在其中。
后来风伯奉命把工坊悄然迁往宁州,便把这些女工送去了宁坊。这宋家五姐妹不仅容貌实在出众,而且各个都还颇有些文采,风伯便自作主张,把宋家五姐妹送进了王府,如今五姐妹已然是府里女官,就像皇宫里的尚宫一般,各有职司,至于风伯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李胤哪能不知?
大姐宋若莘,总领王府所有丫鬟仆妇,主管王府所有丫鬟的发出或雇买,掌赏罚。一袭霜色薄纱襦裙垂落竹影暗纹,银丝抹额束起墨色云鬓。眉峰如刃削开暑气,腰封勒出青瓷瓶口般利落的弧度,广袖灌风时似雪浪拍岸。
二姐宋若昭主管平日府中书房典籍,以及歌姬舞姬的平日习练,宴会布置,和辅佐柳轻眉对府里上下人等的赏赐。一袭蜜金色齐胸衫映得肌肤流蜜,石榴红披帛缠过丰盈臂弯。双螺髻簪珊瑚珠串,圆润耳垂悬着两粒金粟,胸线起伏似被骄阳晒化的琥珀山峦。
三姐宋若伦,管的是给王府一应人等的服饰裁剪制造的女工。身穿月白纻麻深衣裹着寒松骨相,青玉竹节簪贯入高耸椎髻。颧骨染着薄绯如冻雪映霞,行走时素纱裙裾纹丝不动,偏襟口汗珠顺着锁骨滑进衣衫。
四姐宋若荀则管着王府后厨膳食搭配,药膳药理,以及辅佐着酷狄丝,管理府里酒医柴碳的分发。她身着一袭艾绿纱袍滚玄边裁成鹤氅式,水晶棱柱簪刺穿浓黑发髻。琥珀瞳仁蓄着将雨未雨的闷雷,削肩撑起蝉翼披帛,脊线在轻绡下透出嶙峋山影。
最小的五妹宋若宪,则整日领着几个娇悍仆妇,负责查检府里各处下人的纪律。一身胭脂色诃子裙,勒出两痕锁骨沟,赤金细链缠进蓬松堕马髻。菱唇生来浸过朱砂汁,雪色罗袜裹着伶仃脚踝,每一步都像在青砖上烙下红梅印。
“这……这还如何比?就连宁王府女官都这般绝色,这……让七国皇室颜面何存?”有人忍不住大声嘶吼。
“宁王府府中闲散,柳絮儿,温玉茹等,前来填名参选。”又是一声娇呼,已经在树荫下,坐在红甲女卫从车上搬下来的软凳上,却偏偏把头歪在身旁坐着的长孙无香腿上的李胤,虽阖着眼,不用扭头,也听得出,那是“花匠夫人”温玉茹的嗓音,他可是连温玉茹破嗓的声音都早就听过的。
温玉茹,柳絮儿,赵小娘子,花家姐妹,原来糕点房里的安心雅,水杏,薛姑子的两个徒弟智能儿,惠能儿这一干人一下就涌到那六张桌子前。诸女年纪大小不一,但绝对没有超过三十岁的,因为超过三十岁的妇人,即便再美,也入不得百美图的参选。
“这……宁王府也太欺负人了吧?连府里杂役都来填名?他们宁王府哪里是来送人选美?分明是特意来羞辱七国皇室的!你们梁国,不能给她们录名!”有北凉使团中的人大声抗议。
“啪!”一直站在伞下的云轻舞顿时打了个响鞭,怒声道:“为何不能录名?这五年一届的百美图评选,何曾讲究过出身贵贱?似她们这等姿色,不够参选资格么?你们自己找不来好看的女子,来这里狗叫什么?方才出声的是北凉人吧?稍后必让我兄长,找你们家金城王好好问问,看你这狗贼哪来的胆敢针对我宁王府。”
“够!够!够!”梁国礼部当值官员赶紧答应,还恨恨的看了一眼那发声的北凉使团之人。
“奥莱奥莱奥莱!”
李胤听得忍不住哼了一句,前生那经典的绿茵场旋律。随即嘴角一勾:“呵呵,坠儿这丫头还真行!小脑瓜够机灵!”
“她何止是脑瓜机灵?身手也好的出奇,如今十五六岁,已入武皇中期,除了你这个奇才,世间可再也没有比她更妖孽的武学天才了。”李令月幽幽的赞叹道。
“唉!我说,当初你也太走运了吧,随手就捡了这么个妖孽一般的小姑娘?”坐她对面的白素云,伸腿踢了踢他的脚。
“我一直都走运,不也把你捡进了被窝?”李胤眼都不睁,只是扭了扭头,把脸贴到无香怀里。
“你……你就不能说句正经话?”白素云是真拿他没办法,又不敢惹他,不然,又得被他抓住借口,折腾个半死。
“咯咯……,还别说,白姐姐,你那么多年都云英未嫁,到头来却还就死乞白赖的跟了胤郎,还真算的是被他捡到手的”。张嫣笑着打趣。
“你这死妮子,白瞎我平日跟你最好了。”白素云瞪了一眼张嫣。
“王爷,匈奴使团来了,要不……这会儿见见那双重身份的大阏氏?”冯小怜找了过来。
李胤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来,伸着手指挨个点向沈漫云,李令月,长孙无香,元玥,白狐,呼延观音,武媚儿,黄蓉,乌丝兰玛和潘玉儿:“你们几个,怎么说?见还是不见?”
“咯咯……”。黄蓉先笑着环视那几个被她点到的女人一眼,然后才开口:“见自然是要见的,不过,这儿人多眼杂,臣妾觉得,若胤郎想把事儿做的周全些,瞒过匈奴人的猜疑,不如……等到了城里,在七国使团齐聚时再见!”
沈漫云点头附和:臣妾也是这般想的,到时不仅要当众见,还要让她郭晗当众给王爷见礼,毕竟……当着七国使团的面前,把冒恩把她献给你王爷的事儿,经王爷亲口说出来,再由她当众认下,咯咯……那冒恩就算冤枉死,也不由人不信了。”
呼延观音当初能做到燕国女相,自然心智也不是一般人可比,当即也点点头道:“嗯,如此最好,别忘了,咱们还有物证!”
“物证?哪来的物证?”李胤有点懵。
长孙无香突然轻笑一声:“自然是冒恩给宁王您的密信了,胤郎不会忘了,倾城那手足可以假乱真的模仿笔迹的本事吧?再加上盛妆做的冒恩的印章……就算匈奴人自己瞧见,也没人会不信那是真的。”
“哪来的冒恩笔迹?”
“王爷莫非忘了,含香之前可是冒恩的正妃。”乌丝兰玛微笑着道:“冒恩之前曾用蹩脚的汉字,给含香写过一封信。是要我们给王爷下毒。”
“哈哈……,这个冒恩还真是蠢!他哪里是真要你们毒死我?分明是想让我看见那封信,而对你们产生怀疑,进而把你们赶走,如此一来,你们就能回到匈奴,再回到他的身边,可惜……他居然蠢到非得写汉字。”李胤笑着道。
白狐也笑着道:“他应该是担心王爷看不懂匈奴文。”
“哈哈哈……,好!不过……哎?妍儿,到时……等大家看完,记得把那物证撕碎。不能留下让冒恩有机会对质把柄。”
“胤郎放心!臣妾可是惯于吃醋的。”慕容妍笑着答应,如今她可是跟澹台静,卞玲珑,林寒雨一起,天天跟在胤郎身边的,心里高兴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