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坐在轿辇上,想到方才丽嫔话里话外的意思,神色莫测。
“皇上,咱们是回养心殿,还是去哪位小主处?”
胤禛沉默了片刻,“回养心殿。”
次日一早,太后就派人将胤禛请了过去,见兰嫔也在,他就猜到了这次太后叫他来的目的。
耐着性子陪太后说了好一会,才终于提到了七阿哥。
“哀家见了七阿哥那孩子,实在是个可怜的。”
胤禛应了一声,沉声道:“七阿哥无辜,是被淳嫔连累了,只是淳嫔到底是因为给儿子生育才丧命的,便追封了嫔位。”
太后随意摆了摆手,“一个嫔位,皇帝做主就是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哀家听闻,现在七阿哥还在阿哥所呢,没有额娘在身边的孩子,只怕乳母们也不会尽心照顾。”
胤禛闻言眸底闪过一丝暗光,似有深意地说道:“若是额娘不在意,便是孩子在身边,也照顾得不尽心。可若是有人在意,不论在何处,都能好生长大。”
太后的心咯噔一下,才发觉自己一时不注意竟说错了话。
就听到胤禛又说道:“昭贵妃是个周全的,阿哥所那边也已经敲打过了,不会有乳母苛待那孩子的,皇额娘不必担心。”
兰嫔见太后神色有异,连忙上前解围道:“贵妃娘娘向来心善,定然会让人照顾好七阿哥的,太后您心疼皇孙,现下知道皇上和贵妃都是上心的,也该放心了。”
太后这才放松了身子,扯出一抹笑来,“哀家身子越发不中用了,只担心皇帝你的子嗣,七阿哥虽身上有恙,但到底是皇家子嗣,还是要找个妥帖的人好好照顾着。”
胤禛点了点头,“昨日丽嫔也同朕说过此事,她是潜邸时就伺候在儿子身边的,多年不曾有孕,恳求之下,儿子也不免心软。”
太后微微蹙眉,丽嫔从前是年世兰的马前卒,仗着美貌颇为张扬,对宜修也是没什么尊重可言的,因而太后心底里并不喜欢她。
“哀家知道你的心在好的,只是丽嫔平日就不是个稳重的,当初温康放在她身边时也没照顾好,七阿哥又身子不好,哀家只担心那孩子日子不好过。”
胤禛盘着念珠的手一停,看向太后,直言问道:“皇额娘以为七阿哥交给谁抚养更妥协呢?”
太后一时分不清胤禛是诚心发问,还是心有不悦,嘴唇微动,缓缓说道:“心月伤了身子,不能有孕,若是七阿哥交由她抚养,定然是尽心尽力。”
说着,又带了几分笑意,“哀家听说皇帝也允了她,日后抱一个孩子养她在膝下,如今岂不是正好。心月的品性你也是清楚的,做不出苛待孩子的事来。”
兰嫔站在一边,眉眼间透露出期待之色,听到后面,又害羞地垂下了眼眸。
柔声道:“皇上,臣妾以嫔位起誓,定会照顾好七阿哥的。”
胤禛轻嗯了一声,便沉默了下来。
原本他也是打算将七阿哥交给兰嫔抚养的,但是他愿意给是一回事,兰嫔和太后这样踩一捧一的要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事非同小可,儿臣思量些日子再定夺吧。七阿哥还未满月,也不宜折腾,就先在阿哥所养着吧。”
说罢,起身道:“儿子还有折子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宫中向来没有秘密,很快就都知道了丽嫔和兰嫔都有意抚养七阿哥的事。
除此之外,沈眉庄也是动了几分心思的,如今她势单力薄,嬛儿又身在冷宫,别说求情了,便是想照拂一二都很难做到。
可如果有个皇子在身边那就大不相同了,等七阿哥大些,说话便有了分量,到时说不得就能救嬛儿出来。
前些日子,宫外传来消息,甄伯父在流放的路上染了病,甄伯母和玉娆两个女眷就更是苦不堪言了。
原本她想让父亲派人照顾一下,不至于让他们一家死在路上,谁知竟被父亲直接拒绝,还让她莫要与甄氏有太多瓜葛。
她愁了多少日子,却还是想不到办法救甄伯父一家,自然也不敢贸然将消息递给甄嬛,怕她接受不了。
“采星,冷宫那边怎么样,嬛儿的日子是不是很难过?”
采星虽然也不愿自家小姐同甄氏再有什么往来,但也不敢隐瞒什么,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
听到自小养尊处优的嬛儿竟然要同一群疯女人每日抢吃的,还要自己打水洗衣,靠做绣品换菜吃,一贯柔和的眼瞬间溢满眼泪。
过了一会儿,勉强按耐住自己的情绪,颤着声音问道:“便是打入冷宫,也有相应的用度,怎么竟成了这副样子?”
采星抿唇道:“小主有所不知,宫中各处都要捞些油水给管事的太监,冷宫是油水最少的地方,自然是使劲压榨,才能有一二好处。”
沈眉庄闻言眉眼间带了几分怒意,忍不住咳了起来,良久才开口道,“真是过分,宫中太监自有俸禄,竟也填不满他们的胃口吗?”
采星无奈道:“宫中向来如此,便是内务府不也同样是拜高踩低吗?小主莫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采星,你去准备着七阿哥能用得上的东西,咱们去一趟阿哥所,另外再去永和宫问问陵容……昭贵妃今日可得空,若得空,午后我亲自去一趟。”
采星脸色微变,问道:“小主可是为了甄氏的事要去找贵妃娘娘?”
沈眉庄点头,“自然,贵妃如今管着宫务,那冷宫的事便应该让她知晓。”
采星这才急了,“小主,甄氏与贵妃向来不对付,贵妃如何肯帮她,只怕还要恼了您。”
沈眉庄一脸正色,“即便她与嬛儿有怨,可若是冷宫的事被旁人捅了出来,终究也是她的失职。此事不仅是个人的恩怨,我也是为她好,她因何恼我?”
“从前的事我知道嬛儿也有错处,只是如今嬛儿家人遭难,自己也沦落冷宫,我不能不帮她,你不必再劝了,按照吩咐去办就是了。”
采星无奈只好去办,心底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些年贵妃看着和善温柔,可得罪过她的,又有谁落下过好儿?更别提是将她得罪狠了的甄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