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在我全身肆虐，从头皮到脚趾都被尖叫般的痛苦笼罩。纯粹而原始，此刻除了我和这折磨，别无他物。然而，我的身体仍在行动。我的声音清晰地传出，双手也继续着它们的动作。我没有退缩。我将注意力收回到自身，只是庆幸那些真正重要的部分并未受到这个法术的影响。
“你…… 对创伤的抵抗力超乎寻常。” 佩内洛普评价道。
这句话差点让我分心。我抬头看着她，她耸耸肩，结束了那个仿佛要把我的神经点燃的法术。至少，我觉得这只是一种比喻。她结束法术，我便当作是可以停止重复取消指令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当注意力回到身体上时，不禁皱起了眉头。西奥多拉在我练习取消指令时对我百般折磨后不久，佩内洛普就来到了我们这个小藏身之处，然后她自己接着对我施虐。她…… 在这方面更有效，不过至少她看起来并不以折磨我为乐。
“你知道吗，佩塔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就在那只怪物袭击，她咬掉自己四肢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记得清清楚楚，真不幸。” 佩内洛普叹了口气，“先不说我和那个夺走我意识的怪物有什么相似之处，你绝对通过了测试。比起大多数新手法师，你更不容易被干扰。”
我点点头，试图甩掉佩内洛普那极其残忍的法术留下的阵阵刺痛感。倒不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使用这个法术是残忍，而是她在为我未来的安全着想。毕竟，我即将学习的东西，如果我分心，可是会要了我的命。
“那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我问。
“不妨开始吧。我很好奇你想用这些蛋做什么，但在这之前，你肯定会一直缠着我问魔法的事，不是吗？”
“那是肯定的。”
佩内洛普点点头，显然早料到会这样。
“嗯，首先。你会很高兴知道，我已经正式得到了训练你的许可。如果你学会了一些法术，从法律上来说你就可以施展它们。对猎人来说，获得这种许可要容易得多，这很有帮助。不过现在我得给你讲讲注意事项。引导魔力是个秘密。你绝不能教任何人关于它的事，哪怕是最细微的暗示都不行，因为这个练习实际上非常简单。不像你花了几个月才弄明白的取消指令，我完全预计你能在不到一小时内引导出第一股魔力。问题就在这儿；如果更多人意识到任何人都能做到，就会有更多蠢货去尝试，这样因尝试而自爆的人就会增多。每年都有数百人试图自学这些东西而丧命，所以别给他们任何这样的念头。”
“你是说就像你对我做的那样？”
“那，” 佩内洛普冷冷地说，“不是我。当时我根本不同意那个怪物坚持要教你。不过，从那以后我对你能力的看法有了很大改变，所以我们现在才会在这儿。”
“我们现在在这儿。” 我表示认同，连续两次因佩塔相关的事说错话，让我不禁皱眉。练习取消指令总会让我想起她，因为这是我们一起做的最后几件事之一。“那么，我该怎么做呢？”
“我马上就给你演示。因为你很可能是某种天生的法师，这个过程会有点本能的意味，但我们可以做几件事来帮助你确切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就从这里开始。西奥多拉，可以吗？”
这位不死的变形法师开始对我施法，我没有阻拦。突然，我看到到处都是发光的尘埃。就好像我走进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它们在空气中以美丽的图案飘动、吹拂。
“这就是魔力视觉吗？” 我问。
“一猜就中。” 佩内洛普确认道，看起来很满意。“到这边来，看看这些金属符文。”
我跟着她，走到西奥多拉和玛格丽特在房间周围设置的众多金属墨水符文之一旁。附近发光的粒子被吸进符文里，然后立刻又有新的粒子补充进来，在符文周围形成从各个方向不断流入的持续气流。
“像这样的魔法符文实际上是用金属来代替灵魂发挥作用。金属会吸引魔力，所以当它被排列或刻上合适的指令时，魔力就会自动转化为法术效果，变成法术所需的任何能量形式。即使魔力在被消耗，你也永远不用担心会用完。魔力无处不在，它充斥着每一个角落。总是有更多的魔力。你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你自身能容纳多少魔力。看我怎么做。”
佩内洛普开始引导魔力，对我的灵魂感知来说，这感觉和往常一样。然而，多亏了魔力视觉法术，我能看到魔法粒子在她的灵魂中盘旋并迅速变化。魔力一进入她的身体，这种魔法能量的某些特性就改变了。它开始移动得更快，几乎像是愤怒地振动着。
“这差不多是我能安全保存在体内的魔力极限了。如果我超过这个量，就会开始给身体甚至可能给灵魂带来压力。因此，我可以施展大量处于或低于这个能量级别的法术，但我愿意冒险超过这个量的程度是有严格限制的。尽管有危险，我还是这么做过，尤其是在我们外出狩猎的时候。引导魔力是你必须学会去感受的东西，所以即使是最有经验的法师，在高压力的情况下也很容易让自己承受过度的压力。当你情绪激动时，你的身体会试图吸收更多的魔力。这并不总是坏事；在足够危险的情况下，比起施展一个强大到可能让你送命的法术，施展一个太弱的法术更可能让你受伤。不过，轻微的内部损伤倒是很常见。”
我连连点头。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说得通。
“那么，关于自爆…… 这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佩内洛普轻笑一声。
“从本质上来说，魔力是扩散的。你现在能在空气中看到它，但实际上它无处不在。它渗透墙壁、地面…… 它以几乎完全相同的密度填充着一切。自然情况下，唯一的例外是海拔，海拔越低魔力越浓稠，还有金属，它会吸引更多魔力到一个区域。但这条规则的非自然例外当然就是当魔力被引导时会被压缩。当你把它压缩得那么紧密时，它就会不断试图膨胀回正常密度。一个常见的误解是，魔力密度更高的区域更适合施展法术，因为有更多的魔力可用，但再说一次，这并不重要。魔力永远不会用完。实际情况是，魔力密度更高的区域意味着环境中的魔力密度和你压缩魔力后灵魂内的密度之间的差异更小。这使得你比平常更安全地引导更多魔力。不管怎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如果在你引导魔力的任何时候，你容纳魔力的能力小于魔力逃逸的能力，它就会以相当剧烈的方式逃逸。”
天哪，佩内洛普解释事情的时候可真啰嗦。自从她解释政治问题以来，我还没听过她讲这么多话。不过她似乎乐在其中。也许她会喜欢当老师。
“好吧，那么我到底该怎么引导魔力呢？”
她对我嗤之以鼻。
“耐心点！你对理论一点都不尊重。” 她嘟囔着，“你还有一件事得看看。”
她手指轻快舞动，随着她的动作，她灵魂中的魔力扭曲成奇异而陌生的形状。我以前见过类似的形状，至少有点像。不知为何，这让我强烈联想到灵魂本身的形态，似乎以一种我的肉体难以理解的方向移动。
当她完成取消指令时，魔力消失了，像一个四面八方塌陷的天坑一样向内崩塌，直到什么都不剩。
“这就是一个成功的取消指令的样子。如果你开始晃动手指，却没出现这种情况，你需要立刻重新开始，再试一次。如果你彻底搞砸了，无法让它生效，那就尽量让魔力以尽可能小的爆发释放出来，这样你就不会把自己的肾脏炸飞。”
我皱起眉头，思索着她的话。
“我是不是也应该把灵魂移到手上之类的？那样可能会炸掉我的手，但有你在，我应该能活下来，对吧？”
佩内洛普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那…… 你能做到吗？嗯，我真的不知道那样会对情况有什么影响，但如果事情糟糕到实验成了我们最好的选择，那就去试试吧。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有太多问题。现在，我们这么做。西奥多拉会往你体内注入非常非常少量的魔力。现在先让你的灵魂保持在正常状态，专注感受体内有魔力是什么感觉。这应该和你刚开始激活天赋时的感觉几乎一样。”
我点点头，静静地坐着，西奥多拉走上前来，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我看着她的灵魂，她开始引导魔力，手指轻快舞动，很快就开始将她灵魂中振动的魔力通过手臂注入我的身体。
然后魔力进入我的灵魂，我猛地一震，瘫倒在地，一声尖叫从我的喉咙中撕裂而出。
就在几分钟前，佩内洛普还在刺激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但这次不一样。这感觉就像又站在加尔德拉旁边，但糟糕一千倍，魔力在我体内像火一样燃烧。西奥多拉立刻把手从我身上拿开，脸上满是震惊，佩内洛普开始大喊。
“取消！取消指令！”
我开始不由自主地移动双手，但在我体内，完全不同的事情也开始发生。我感觉我的灵魂收紧，力量翻腾，开始压制体内的魔力。我翻倒在地，捂着肚子，甚至还没完成取消指令，我体内的魔力就被压制并摧毁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房间里除了我粗重的呼吸声，一片寂静，亡魂们都忧心忡忡地围在我身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佩内洛普厉声问道，打破了沉默。
“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西奥多拉回答，真切地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她什么都没施展，但魔力就被摧毁了。”
我苦着脸，慢慢坐起来。
“我…… 我猜这不太正常，对吧？”
西奥多拉摇摇头，目光敏锐。在她平静的外表下，显然思绪如飞。
“我注入你体内的魔力数量，即使你灾难性地搞砸了一个法术，也只会造成极小的内部损伤。这点魔力根本做不了别的。就算你任由它爆发，也不应该疼，更别说只是在你体内就有这种反应。但你甚至没有让魔力以混乱的效果释放出来，你不知怎么就把它摧毁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维塔敏爬到我的腿上，给了我一个安慰的拥抱。这太糟糕了。一个专门用来制造痛苦的法术都没能让我有太大反应，而灵魂里一点点魔力却把我放倒在地，这几乎有点可悲。我是不是学不会魔法了？
“维塔之前提过她的灵魂不是人类的。” 佩内洛普喃喃道，“我之前还以为她只是在夸张。你在加尔德拉身边也有同样的反应，而那个女人称之为对引导魔力的敏感。不过，我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她在一次私下交谈中说这意味着涉及到生物魔法。” 我沙哑地说，“但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知道。我猜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到生物魔法师或者受生物魔法影响的人有类似的问题。”
“但西奥多拉引导魔法就没问题。” 我指出，“卡皮塔也是。所以其他受生物魔法影响的人和生物魔法师似乎都不会因为这个尖叫或者送命。虽然…… 我想我只见过卡皮塔使用天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学过魔法的法师。”
“这件事如此令人困惑的部分原因是，这根本不应该有任何区别。” 佩内洛普坚持道，摇摇头，“看我使用天赋，维塔。”
我看向她，之前的魔力视觉仍然生效。她深吸一口气，我感觉到她灵魂中的波动，魔力像她之前给我展示的那样在体内流动并激化。唯一的区别是，她没有用手指来塑造魔力，而是通过灵魂内部一系列复杂的通道引导魔力，这些通道就像一个模具，将魔力塑造成所需的形状。她完成了法术，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明显变化，但我现在可能正在吸入某种但愿无害的东西。
“你看到了吗？” 佩内洛普说。
“你使用天赋的时候也在吸收和引导魔力。” 我确认道，她点点头。
“维塔，把某个人的灵魂取出来。” 佩内洛普命令道，“显然不是我的。维塔敏或者玛格丽特的。西奥多拉，你说过你的天赋能察觉到维塔这么做，对吧？”
“当然。” 西奥多拉说，“对我来说，这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法术，尽管是一个复杂又有趣的法术。所以你说得对，维塔每次这么做的时候，她的灵魂里应该都有魔力。”
我耸耸肩，在腿上轻轻颠了颠维塔敏。她开心地对我笑，然后我又一次 “杀” 了她。我女儿的身体，还紧紧抱着我，一下子瘫软了。
“你看到了吗？” 佩内洛普低声问。
西奥多拉慢慢点点头。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魔力视觉法术完全检测不到的东西。”
“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说。至少就我能察觉到的，在那过程中，我的灵魂里没有魔力粒子乱飞。
西奥多拉和佩内洛普对视一眼，他们之间进行着某种只有超级书呆子才懂的无声交流。
“你知道吗，我们这么办。” 佩内洛普开口道，“维塔，我要教你一个非常非常简单的法术。它只是把魔法能量转化为微弱的光。这大概是最短而且最没用的法术之一，因为它缺少通常让一个照明法术有价值的聚焦元素。不过，如果我们把这里弄得足够暗，这应该是个很好的测试，能看看你到底能不能施展法术。”
“你说‘到底能不能施展法术’是什么意思？” 我质问道，“你不是说我肯定是用了一个法术来窃取灵魂吗？”
“维塔，我现在什么都不确定。看着我的手，照我做的做。”
这真的是个简单的法术，大约十分钟后，佩内洛普确认我已经学会了。
“好，这次我要你想象你正试图把某个人的灵魂拉出来。但不要完成那个法术，只感受刚开始的那一瞬间，就是你开始感觉到魔法生效的那个瞬间，然后停下来。保持住，把这种感觉推到手上，然后施展我教你的这个法术。”
“对于我从来没做过的事，这听起来步骤太多了。” 我抱怨道。
“是挺多，但如果你是某种天生的法师，你应该能很快学会。”
我皱起眉头，闭上眼睛，试着照她说的做。拉出灵魂的感觉…… 很有力量。每当我抓住某人的灵魂并拉扯时，内心深处就会有某种东西向外涌动。不管我是什么，这都是我的一部分。魔力无处不在，存在于万物之中，但我注意到，在自然状态下，它从来不会存在于人的灵魂里。只有在被引导时它才会进入，然后它就不再处于自然状态了。它更有活力，更不稳定。但在某种程度上，它仍然处于它该在的地方。它与它暂时的宿主相匹配。佩内洛普灵魂里的魔力就像方枘圆凿，正合适。但我的灵魂……
“…… 这让我想起免疫系统。” 佩内洛普轻声对西奥多拉说，“你注入她体内的魔力像病毒一样发起攻击，然后也像病毒一样被摧毁了。”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我感觉到体内力量在积聚，于是我专注于此。那是杀戮、塑造和粉碎的力量。我已经知道怎么把它推到手上，在我的触手从躯壳中解放出来之前，我就这么做过很多次。我按照她教的动作去做，力量开始消退。我睁开眼睛。
“天哪。” 玛格丽特低声说。
房间里很暗，除了我手指边缘有一圈微弱到几乎没用的光。但毫无疑问，有光。我施展了一个法术。房间里的每个人，显然除了维塔敏的尸体，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那么，这意味着什么？” 我问。
“嗯，这意味着你能施展法术。” 佩内洛普小心翼翼地说，“所以这是好事。”
“我感觉有个‘但是’要来了。”
“但是你差不多可以把他们刚刚教你的所有东西都抛到一边了，因为你似乎不是通过引导魔力来施展法术的。” 玛格丽特解释道。
“我都不知道还有别的方式。” 我慢慢地说。
“是啊，嗯……” 佩内洛普回答，脸上带着深深的困惑和皱眉，“本来是没有的。”
我茫然地看着大家，等着他们解释。
“别看着我。” 佩内洛普疲惫地说，“从字面意义上讲，所有施法方式都是一样的。魔力进入灵魂，灵魂塑造魔力，魔力转化为法术效果。就是这样，这就是魔法。而你似乎根本没用魔力就做到了，这完全说不通。你现在不只是打破了魔法规则，你还打破了能量守恒定律。”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我说。
佩内洛普揉了揉额头。
“西奥多拉？你有什么想法吗？”
“从所有表象来看，根据我的天赋，她是在使用魔力。” 西奥多拉坚持道，“只是因为某种原因，我们看不到。”
“她不可能只是把魔力变隐形了。” 佩内洛普嘟囔着，“好吧，变得更隐形。玛格丽特呢？”
这位黏液亡魂耸耸肩。
“她肯定是在使用魔力。也许她只是用了一种不同的魔力。比如，我不知道，世界上其他人都用普通魔力，而她只能用‘巧克力’魔力。”
“但魔力没有‘种类’之分，就只有魔力。” 佩内洛普坚持道。
“但要是有呢？就像，没错，就在一分钟前我还会认同你的说法，但现在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理解的事情。我们之前的一些观念可能就是错的。”
“但如果真有‘巧克力魔力’这种东西，那在世界历史上怎么从来没人检测到或者用它做过什么呢？如果存在一些生物使用一种我们用常规法术看不到的魔力，我们肯定早就注意到了。而且如果这种魔力存在于自然中，肯定会产生一些我们能观察到并注意到的效果。肯定会有人说‘有这种魔法效果发生，但我们看不到导致它的魔力’，但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这种魔力不可能是自然存在的，但如果它不存在于自然中，维塔又是从哪儿得到的呢？”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于是这两个书呆子又陷入思考。我也加入他们，试着弄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从哪儿得到的魔力呢？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试着再次汲取那种力量。我尽可能深入内心，留意刚开始感觉到那股在我体内流动的力量的细微瞬间。这是一种令人安心又兴奋的感觉。从某个地方，我汲取力量，从灵魂延伸的众多难以理解的方向之一将它拉出来。但当然，因为我的灵魂能延伸到那儿，无论我从哪儿汲取…… 那不还是来自我自身吗？
“我在创造它。” 我意识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我。我猜维塔敏除外，于是我把她的灵魂放回她的身体。
“嗯？我错过什么了？” 她睡眼惺忪地眨眨眼问道。
玛格丽特清了清嗓子，尴尬地回答。
“呃，我不太确定这意味着什么，但呃…… 我觉得你妈妈刚刚宣称自己是神。”
“哦。好吧。” 维塔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这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