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不是一个近墨者黑的人,一直以来,我都立志做一个如同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我也自认为我做到了,我不逃课,不打架,不夜不归宿,努力学习,按照老师和家长所期望的来。当然也会有泥巴星子溅到身上来。小学六年级时,班上流行的口头禅,表示震惊和无语的口头禅:我日、我操。我嘴边也染上了“我日”这个“毒瘾”,张口闭口的语气助词都有这个,在学校说也就罢了,同学之间都说嘛,但我说多了,便形成了语言记忆,在家同父母聊天时,总会无意识的蹦出来。这本来就是很不文明的词,更何况我作为一个女孩子,在父母看来是极其不文雅的。
这时我妈就瞪大眼睛,横着脸:“一个姑娘娃说莫事呢,会不会说话。”
边说就边用她那双吃饭的铁筷子打我的脑袋,专门为了打我备的铁筷子。我本身就对爸妈有恐惧感,加上她打了我几次,这种恐惧支配感只会加深,我便不敢在家里说了。但这个词已经成为我意识里的一部分了,也或许我没有想它特意的从我的意识海里抹去,在学校里依旧说着。回到家,不再像以前脱口而出了,因为每次在即将脱口而出时,我便意识到了,不能说,于是每一次那个“我”出来都会变成“我真是无语”,本来“我日”这一词就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很神奇的是,有了这个机智的转换,我每一次都化险为夷。
说实在的,我很能理解妈妈这个举动,毕竟确实不是什么好词,我从小到大都没听过爸妈说脏话,以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大概是习以为常了吧。
有一次大概是老爸跟同事打电话的时候说了一句脏话,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老爸在同事面前如此的硬气,但老妈立马就嗔怪他:“唉,当着孩子的面,莫瞎说话。”
老爸的语气这才稍微缓和了些,嘴里的脏话戛然而止。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不是爸妈不会说脏话,而是他们怕我学去了,给我营造了一个文明的教育环境。一想到家里亲戚甚至还教自己的孩子说脏话,以此为傲的时候,我便觉得爸妈好伟大,一个也会说脏话的人却在家里将近二十年没有说过一句脏话,至少在他女儿那里没有说过,真是怎样的毅力和恒心啊。想到这里,此时我心里油然而生了一股骄傲,那是对爸妈高素质的自豪感。
就这么一次打电话的经历让我真切的觉得说脏话确实有损涵养,但班上没有同学不说的,所以即使我清楚的知道这该是荷花上的一块泥巴,我也并没有去纠正它,这可能给就是学坏容易学好难吧。直到我遇到了陆晚,才是真正的洗去了这块泥,这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我不觉得我是荷花,我只是说要学荷花那高洁的品质。和陆晚、刘莹、杨娜玩在一起后,我发现除了陆晚外,另外两个同我一样,有这样不文雅的口头禅,可无论我们怎么说,但从陆晚的嘴里听不到丝毫。
我同陆晚说:“我发现我们这几个人中,你很不一样。”
她笑了,她的眼睛不大,带着个黑色半框眼镜,一笑眼睛都没了,但弯弯的一条线,很好看,她笑起来很温柔,和她不急不躁的性子很像。
“我们每个人都爱说‘我日’,你从来不说,而且王莹、杨娜还挺喜欢说傻逼、傻叉之类的。”我的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另外两个人身上,我笑着,我看着眉眼弯弯的她说道。
她不算好看,但她的皮肤很好,还白,太阳一晒就有些泛红了,此时脸上就开始泛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此刻很紧张,憋红了脸呢。
王莹莹一把挽过陆晚,边说我们边走着:“我们陆晚是好学生,是个温柔的女孩子,是不说脏话的,不像我们是学渣。”
阳光照在我们身上,陆晚下意识的举起手机挡住迷住她睁不开眼的太阳:“没有,我是不喜欢说脏话,就感觉不太喜欢说。”陆晚边说着边用被王莹挽着的手轻轻拍打了下她的胳膊。
听了她的话,我看着她们走去的背影。陆晚是瘦的,个子不高,一米五八的样子,可她在刘莹身边显得就不那么瘦了,王莹一米六八,看上去比陆晚瘦多了,陆晚旁边的杨娜看起来就比她们壮实多了,个子和陆晚还矮一点。
跟在她们后面走着,边走边思考,也就那么十几秒钟,我便跑向她们,同她们并排走:“你说得对,我要向你学习,以后也不说脏话了。”
旁边二脸不相信的看着我,班长不愧是班长,依旧满脸笑:“也不用说非要学我,自己觉得怎么好,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就不信你能不说。”王莹笃定的说。
“我也不信。”杨娜声音里充满了笑意,我看着她脸上开心的笑,不要误会这笑没有任何意思,我知道的,就是朋友之间聊天的笑容。
我看着王莹的一脸认真以及杨娜的笑:“我说不说以后就不说了,肯定能改过来的。”
“好好好,我们等着,现在赶紧去吃饭吧。”杨娜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说着说着,我们便走进了快餐店,对面还有一家,那家满十块就送美年达的汽水,王莹不爱去那家,我们便去的很少,屈指可数。
那个口头禅说了那么些年,肯定是不能说改就改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只要意识到自己说了便会打自己嘴巴两三下,边打边自言自语:“又说又说,要长记性不能说。”当然,我并不是真打,我只是轻轻地拍,但这一系列操作还是惊呆了身边人。
“我日,你来真的啊。”杨娜吃惊地看着我。
“那还有假,说到得做到啊,以后都不能说脏话了。”我一脸认真。
我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超认真的那种。
“优秀。”王莹朝我竖了大拇指,“反正我是改不了一点的。”
说来也怪,自从我决定改变这个不良习惯外,我每次说脏话了,我都能反应过来,正因如此,我很快便把自己这个毛病纠正过来了,就再也没有说过那个口头禅甚至是任何脏话了,就算未来又遇到新的同学新的朋友,他们也爱说,但我没有受任何影响了,这下就真的是出淤泥而不染了。我很骄傲!
陆晚是学霸,但她和张鑫宇完全不一样,张鑫宇是玩着成绩依然好,但陆晚的生活里好像只有学习,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中的知识比初中难,但按陆晚的性子,我想初中时期的她也一定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学习。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或许是漫画的,因为我见她和刘莹谈论过网上漫画更新慢,但我觉得相比于刘莹说起漫画时的眉飞色舞,陆晚显得平静些。她一直都很认真的学习,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专注于刷题,甚至于晚上回宿舍了,还挑灯夜战。除此之外,她喜欢做的应该就是逛淘宝吧,但她买的也是她需要的东西。我们俩是一个宿舍的,宿舍十一点就熄灯了,不会整太晚,这个时候还不懂熬夜是什么,只知道明天七点就得起床。可高二开始后,就不一样了。由于女寝要装修,我们便都搬到男寝去了,一二三楼住女生,四五六楼住男生。三楼四楼之间有个长桥是通向食堂二楼的,但连接食堂的大门是锁着的,因此想去食堂,还是抄不了近路。而桥的另一边,也就是宿舍这边处于整栋宿舍楼的中间部位,也有个大铁门,因为男生女生在一栋楼了,为了保护女生,便把它也锁了起来。一楼进宿舍楼的大门,男生没有了进出的资格,他们只能绕路到宿舍楼的最里面,学校围墙那边的侧门上四楼,那是外墙的铁楼梯。因为宿舍不够,能走读的就都走读了。搬到宿舍的第一天,我想着还是住下铺,因为我爱起夜,我怕吵到我下铺的人,所以我每次都选下铺。我清理东西清理太久了,到新的宿舍时,下铺已经没有了。男寝是独卫,我看见陆晚选了靠卫生间的下铺,当然不是床对着卫生间的门,床是尾是靠墙的,门在洗漱区域,洗漱区域很大,光是水龙头都有四个,洗手池呈订书钉状。陆晚的上铺没有人,我还是想和她住上下铺,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比较粘人的,但我又怕吵到她,如果她愿意换换便最好了。
下铺,我突然觉得我还是比较粘人的,但我又怕吵到她,如果她愿意换换便最好了。
这时陆晚也说:“你就住我的上面呗,咱俩还是上下铺,多好。”
我自然是高兴的:“我晚上爱起夜,我怕我睡上铺半夜会吵到你休息。”
“没事,我不会醒的,我睡得很熟。”她边铺床边说。
然后我就把我的铺盖甩到她的上铺了。
她在淘宝上买了一个台灯和一张床上小桌子,即使是熄灯了也阻挡不了她学习的热情。都全年级第一了,丝毫也没有放松,我真的是被她吸引了,她太优秀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墙上映着她的台灯散发出来的光影,感受着下铺她床上的光。那台灯照射出的光不太,却让属于她那小小的角落充满光亮,可她那台灯照射出的光的范围又是那么的广,虽说没有照亮整个宿舍,但我的床上不像之前那么黑,也有了些许的光亮。我转过头来,看着上铺的天花板,那传射过来的微弱的光让我一时分不清它到底是台灯的光,还是陆晚身上的光。我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我知道其他人都睡了。宿舍很安静,只有陆晚翻书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我看着天花板上那若隐若现的光,随着陆晚翻作业纸,它也晃动着,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呆呆着望着,直到陆晚的台灯熄灭了,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一刻,也不算太晚吧,距熄灯也才一个多小时。
我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准备睡去,就听见陆晚很小的声音:“你还没睡啊。”
就看见陆晚又下了床,站我们的床边,看着我。
“嗯,就睡的。”
陆晚这才也上了床。而我又跑下去上了个厕所才睡去。
第三天,吃午饭的时候,我问陆晚桌子台灯多少钱买的,我心里盘算着也想买。她的台灯三十九块九,床上书桌二十九块九,可真贵呀,我在心里想,对于我来说是贵的,但还是得买。这周末我回家同爸妈说我想买个床上桌,以后下了晚自习在宿舍也能学习了,我没有说要买台灯的事,我要是说我熬夜学习,我怕他们又说我,他们是想我又能学习好,又能睡好,可是鱼与熊掌如何兼得,更何况是我这种有点不太聪明的脑子的孩子。老妈说她到时候在淘宝上看,给我买桌子,我说我可以自己看,自己买的(他们已经知道我有银行卡,能在网上买也不奇怪)。
“你还是好好学习吧,不让你操这些心,我们把什么都给你解决了,尽可能的给你创好的条件,所以你要专心学习,知道不?莫浪费我们的一片苦心。”既然老妈都这么说了,正好给我省了一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好的,我知道了,虽然妈妈说的话让我有些窒息,但本来我买小床桌也是为了学习用的,还不用我掏钱。”我便高兴的回应着。
妈妈的速度也是快,在家的第二天,她便拿着淘宝给我看,她已经看好了:“你看这个怎么样?”
我看手机上的图片,桌面是绿色的,桌面中间是一个白色的花盆,里面种有绿植,花盆周围也都是绿色的草,桌子腿是细圆钢管,不同于陆晚的桌腿是白色粗壮,看着这价格是十九块九,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这桌面都是绿色的,多看绿色对眼睛好。”
我对这个桌子是什么样的,价格是贵还是便宜,质量是好还是一般,我都无所谓,只要它能用,不缺胳膊少腿就行。
我看了后说:“可以啊,我都可以啊,只要能用就行。“
“那我就下单了,你明天就要回学校了,等到了我给你送学校去,早点用了可以早点学。”
听到她说要给我送学校去,我惊呆了,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就为了送一个桌子,而且明明可以省去的,是非必要的一件事,我不理解:“你直接寄我学校不就好了吗?免得整这么麻烦,我来填地址”。
说着我便伸手去拿手机,被妈妈用手打掉了:“免得耽误你学习。”
“我就那个快递怎么就耽误我学习了?”
“怕你把心思搞野了,你莫管好吧,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面。”
“好好好,我不管,你怎么开心怎么来。”我不耐烦了。
我烦得很,不想再说了,不想再跟她讨论了,爱咋滴就咋滴吧,反正又不是我送,喜欢送就送吧。
我自己在淘宝上看了个十九块九的三挡台灯,有护眼模式。我无论买什么,都主打一个便宜,当然,不能过于便宜,起码你得能够使用啊。然而小床桌我等了一个星期也没等到老妈送来,我的小台灯倒是已经收到了。又到了周五,是回家的日子,也没等来小床桌,我想肯定是老妈没时间,还说早点到早点学,还不如直接填学校的地址,免得为送个桌子请假,还跑这么远奔波,带着桌子坐公交还不好拿。到家才知道,快递一直没送到,商家发的那个快递,物流两三天都没有更新了。
“已经跟卖家说了,他说已经帮忙催了,要是这两天到了,正好你可以直接带学校去”,老妈边说着边去我的房间推棉絮的椅子上拿出来之前装蚕丝被的袋子,“正好可以用这个袋子装。”
我看着老妈拿着湿毛巾开始擦拭上面的灰尘以及房间顶上掉落的石灰想着:这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用袋子提着,比抱着它方便多了。可事情总是那么的不巧,我返校了,那快递依旧还是没有送到。
最终等到我的小床桌是星期二,到底还是老妈送来的,在路上装桌子的袋子上的手提绳还断了。老妈说:“袋子断了,一路上拿着它总是掌不住,手要断了。”
我凑到妈妈面前,笑嘻嘻的说:“辛苦妈妈了。”
“哎哟,莫整这些虚把式,好好学习才是真。”
“我铁定好好学习,不辜负妈妈的这么辛苦。”我立马挺直腰保证道。
于是,晚上熄灯后学习的身影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