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舅舅来的电报,快念一下。”邮递员的身影刚从门口消失,冯志坚听闻是林斌寄来的电报,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女儿。
在他心中,这位林斌大舅哥已经是将近二十年未曾联系的亲戚,如今突然有电报传来,着实让他又惊又奇。
这几天林婉婉都在想林斌那边会有怎样的动作,没想到,林斌没有绕弯子,也没找什么托词,直接发来了一封电报。
林婉婉缓缓拆开电报开始念,大概内容就是:林斌近几年身体每况愈下,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在这世上,他还有唯一的亲人,牵挂着远在南省的表妹,盼表妹能来京市与我相聚。
还贴心订好了火车票,巧合的是正事与林婉婉他们返程是同一天同一趟车。
冯志坚听着女儿的朗读,眉头微微皱起,脑海中浮现出二十年前与林斌相处的模糊画面。
等女儿读完,他连忙伸手,将电报拿过来,看着那些或熟悉又或者不熟悉的大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艰难阅读。
妻子这会恰好不在家,冯志坚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得等林云回来后,她拿主意决定,毕竟林斌是她的娘家亲戚。
林婉婉瞧着父亲的模样,心里有了主意。
她想着,得先在父亲这边把话说通,等母亲回来,三个人一起劝说,母亲答应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总不能林斌把相聚的“台子”搭好了,却没人去“唱戏”。
“爸,电报上都说了表舅身体不好,说不定……这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冯志坚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感慨。
这些年,他自己的年纪渐长,身体也大不如前,越发能体会那种见一面少一面的伤感。
尤其是女儿远嫁京市,虽然平时女儿会写信回来报平安,但他心里始终放不下,特别想亲眼看看女儿在那边的生活状况,看看简深的家人是否和善,会不会让女儿受委屈。
想到这儿,他看着女儿,再看看女婿,还没等林婉婉再多说什么,他便在心底暗自下了决心,就算扣工资,趁这个机会一定要跟着去京市一趟。
傍晚时分,林云下班回家。
一推开门,就看到父女俩直直地盯着自己,那眼巴巴的眼神,就像小时候婉婉想要某样东西时的模样,凭直觉就知道,这俩人肯定有事要求自己。
冯志坚看着妻子回来,原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心里有些忐忑,毕竟当年问起林斌时,林云的反应很冷淡。
那时候,他问林云“表哥怎么不来了,好久没收到他的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云满脸的不耐烦,敷衍道:“人家在京市有大好前途,哪里还看得上咱们这些穷亲戚。你老问他,还不如多去干些活,多挣些钱 。”
从那以后,冯志坚便很少再提起林斌,日子久了,就好像他们家从未有过这样一位亲戚。
桌上,电报安静地躺在那里。
林云挂好网兜包,刚走几步就注意到了它,她顺手拿起来,嘴里念叨着:“这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目光就落在了电报的内容上。
刹那间,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拿着电报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林婉婉见状,赶忙把之前对父亲说的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妈,信上说表舅身体不太好了,说不定是……要不行了,所以才发了这封电报。”
她前几日刚和林斌通过电话,知道他的身体远没到不行的地步,但她想着,林斌曾经能把小时候的自己扔到河里,现在自己添油加醋咒他几句,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报复。
此时,正在岳父家吃饭的林斌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
他赶忙用手帕捂住口鼻,轻轻擦了擦,然后一脸恭敬地看向餐桌主位上坐着的年长者,继续解释:“爸,我表妹的女儿,和简家的大儿子成婚了。我琢磨着,我这边的老关系是不是可以重新走动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所以,我自作主张,请她来京市看看我。”
这边,林云嘴唇微微颤抖,她强忍着情绪,用力咬住口腔内部的肉,试图让自己不要看到林斌俩个字就被扰乱了心绪。
随后,她“啪”的一声,将电报信纸扔在桌上:“多少年都不联系了,不去!”
林婉婉还没来得及开口,冯志坚就着急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看着妻子求情道:“去呗,我也想去,咱们也去婉婉他们的新屋里看看。孩子都结婚了,亲家之间也该见见面吧,还有,听婉婉说,简深的弟弟也快结婚了,新娘就是上次来我们家借住的沈记者,你说巧不巧。”
他这番话,就是他内心所想,他最最担心的事情了,虽说女儿是自由恋爱,可不管怎样,双方家长见面吃个饭、商量商量怎么办喜酒的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简深适时开口:“是啊,正好我再订一张火车票,咱们一块走,到了京市就住家里,婉婉也一直念叨着很想你们呢。”
林婉婉在父母看不到的角度,悄悄给简深竖起了大拇指,心里暗自称赞:干得漂亮。
在冯志坚、林婉婉和简深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说下,林云看似有些动摇了。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勉强点了点头答应了。
但她心里清楚,自己答应去,不仅仅是为了看望女儿,她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林斌,去京市,她想见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冯志坚见妻子松了口,高兴得合不拢嘴,他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更别说坐火车了,如今能和女儿、女婿一起去京市瞧瞧看看,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的见闻他都能和工友吹一年的。
夜深了,冯志坚去上班,其余各自回房休息。
林云关上房门,屋内一片寂静。
她走到床边,从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她这些年偷偷藏起来的钱,这些钱,都是一分一分攒下来的,她拿着钱,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她在紧张。
听说沈记者要结婚了,这些钱,也许她都看不上眼的。
林云仔细的把钱藏进衣服内袋里,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