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想要‘扬州慢’,为什么不来问我?”方多病语气中带着悲凉与绝望,“我修炼了‘扬州慢’,如果你们早来问我,我一定会将心法交出来!”
夜莺抬眼看向他,目光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的声音不再平静,反而带上了一抹淡淡的嘲讽与无奈:“方少爷,跟在他身边这么久,你是一点也没学会什么。他还活着,就是因为他没说。”
方多病被这句话震得一愣,双手无力地垂下,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他怔怔地看着夜莺离开的背影,心中仿佛有一团压抑不住的悲痛在翻腾,却又无法爆发。
方多病思绪回转,抹干眼泪,心中愧疚愤恨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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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曾想带李莲花逃离这里,但是经过观察发现这是一间独立的屋舍。
屋舍四周布满了流沙的护卫与暗哨,尤其是窗户的位置,更是有人严加看守,似乎生怕他们逃脱。唯一的出入口只有一扇门,常年紧闭,时刻都有守卫轮班驻守。这样的防御,无疑是插翅难飞。而何况,李莲花的身体现状根本经不起任何形式的突围。
而且,令方多病的心情略显宽慰的是李莲花的恢复比他预期得要快——可能是流沙医师提供的药确实有效,再加上他每日用扬州慢在李莲花体内运行几个周天,李莲花的外伤逐渐愈合,破裂的肌肉开始生长新的肉芽,结疤处也变得平整干净。
李莲花虽然依旧双目失明,但近来嗅觉似乎有了恢复的迹象。
自李莲花清醒以来,每日都会听到夜莺送药时的脚步声。但她从未提起乔婉娩,更没有提到她会过来探望。
夜莺是个话少的人。她每次到来,都会提着一个藤编的篮子,将其中的两份药端出来,摆在桌上,然后静静站在一旁,目光冷静地注视着方多病为李莲花喂药。等到药碗见底,她便默默收走碗碟,转身离去,整个过程简洁而沉默。
方多病对流沙的人无疑是愤恨至极。自从他知道李莲花被如此折磨至今,他的怒火便始终未能平息。面对夜莺,方多病从未给过好脸色,更不会主动与她交谈。哪怕偶尔需要一些必需品,他也是冷着脸简短地提要求。而夜莺却并未因此流露出任何不悦,她只是一一记下,过不了多久,那些所需之物便会被送来,而且品质都属上乘。
更让方多病感到复杂的是,除了他们的必需品,夜莺还会偶尔送来一些她觉得他们可能需要的物件:冬日里的暖手炉,夜间助眠的熏香,还有一些干果、饴糖之类的小零食。
若非处于被软禁、失去自由的状况,两人倒也还算过的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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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中午,阳光温暖,透过窗户洒在房间里,给满室的阴郁添了一丝生气。李莲花正靠在窗边的躺椅上,微微仰头,将脸迎向太阳。尽管双目依旧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到阳光落在皮肤上的温热,像旧日那些平静的时光。
屋外传来脚步声,轻而稳。李莲花听出来了,是夜莺。
夜莺如往常一样提着藤篮,进屋后将药碗从提篮中取出,稳稳地放在桌面上。瓷碗与木桌接触发出的轻响让李莲花侧了侧头,唇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夜莺姑娘。”
“李先生。”夜莺的声音依旧冷清,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莲花像闲聊般,语气轻松地问道:“你们大当家,梅若雪,她还好么?她可有受伤?”
夜莺的动作一顿,声音依旧平淡:“她很好,并没有受伤。”
“哦……”李莲花微微点头,像是若有所思,停顿了片刻,又问,“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夜莺低头整理提篮中的药瓶,回答得言简意赅:“流沙刚经历内乱,有很多事需要她决断。”
李莲花静静地听着,脑中思绪翻涌。他自从暗牢中被废了经脉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乔婉娩。他想,她大概是不愿面对自己,或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许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以平静的语调说道:“夜莺姑娘,替我转告她——我并不恨她。”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夜莺没有立刻回答,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许久,她才低声说道:“李先生请放心,我会转达。”
李莲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他的双目依旧空洞,但他能够感受到方多病端药碗走近时脚步的节奏,以及夜莺站在一旁时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的沉重气息。
方多病这段日子一直注意着夜莺的表情变化。从前的她冷若冰霜,仿佛一块无情的寒玉,可最近,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像极了刺骨的冰刃。方多病不屑地扫了她一眼,也不搭话,端着药碗递给李莲花。
李莲花接过药碗,小口饮下。微苦的药汤滑入喉中,那淡淡的苦味让他的唇角浮现一丝笑意——看来,他的五感又恢复了一种。嗅觉、味觉已渐渐回归,接下来便是视觉了。到那时,他便能够重新感受这个世界。
只是……李莲花轻轻皱了皱眉,指腹摩挲着药碗的边缘。失去武功的他,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呢?
乔婉娩在震碎他经脉时故意说,那些内力武艺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以此来威胁他,其实他当时很想说,那些都比不得你,但是他不能开口,那个时候他们两人都处于危险之中。
他低头,将第一碗药放下,又端起另一碗。然而这一次,弥漫在空气中的却不是药香,而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李莲花的眉头紧皱,手中的碗微微一滞。他闻出了那是什么——这根本不是药汤,而是药血。
李莲花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困惑与颤抖,仿佛话语间的真相让他难以置信:“这是芷榆的血?你们每天给我喝的……是这个?”
方多病低下头,沉默不语。他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发白。他早就知道这一切,却始终没敢告诉李莲花。夜莺曾直言,如果不是靠药血吊着,李莲花根本撑不到现在。他的经脉已废,体内碧茶毒未除,只有充满生机的药血才能护住他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