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农场。
“爸~我和小莹已经领证结婚了,我们决定在本周六举办婚礼。”
宋宣趁着去西郊农场送货的时机,寻到一个能跟宋父碰面的契机,特意将这个喜讯告诉了他。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宋江城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连声道好,“小莹那孩子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人家,我们家里这个情况她都愿意嫁进来,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了她。”
“嗯。”宋宣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们跟您和母亲一样是自由恋爱,她不介意我们家的成分。”
“小宣,爸爸对不起你,没办法参加你的婚礼了......”
宋江城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心中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为儿子的喜事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也因为不能见证儿子的幸福时刻而感到遗憾。
如果当初他的情绪稳定一些,在回到家时放下刀具,是不是就不会发生那场意外?
宋宣叹了一口气安慰他:“没关系,我和小莹都没有怪您。小莹没法到这里来探望您,希望您能谅解……”
“我都明白的。”
宋江城望着儿子高大挺拔的身影,恍然间感觉他与脑海中那个蹒跚学步奶声奶气喊着“爸爸”,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走过来的小男孩重叠在了一起。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儿子已经成家了。
-
宋宣:“您在这里还好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没有什么缺少的东西?”
“挺好的,你带来的那些药很管用,你给了我不少钱票,我没什么缺少的东西。”
“你们多攒一点钱以后留着养孩子,不要再大手大脚地给我塞钱了。你挣钱也不容易,我知道跑车很危险。”
宋江城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看向宋宣问道:“小宣,我之前在山上的老槐树下埋了一根金条还有两个银元宝,这件事你妈妈有没有跟你提起过?”
“你回去之后把它们挖出来,私底下找个手艺精湛的师傅打造一些首饰当作给小莹的聘礼。虽然咱家不富裕,但礼数可不能少。”
金条和元宝是宋江城在村子里斗地主那段时间,在山上偶然间发现并捡回来的。
他和妻子结婚后住在家内,作为不受宠的二儿子,宋江城从小就会为自己打算,知道这些东西上交公中后,自己啥也得不到,所以他只给媳妇看了眼就埋到山上去了。
-
宋江城跟妻子是自由恋爱,父母不愿意出彩礼,他是跟父母借钱娶的媳妇,结婚后很长一段时间日子都过得十分拮据。
那会儿刚刚建国,国家还没有限制农民进城务工。
宋江城能吃苦什么活儿都愿意接,打工回去后不仅还清了父母的钱,甚至还有钱出去盖属于夫妻二人的房子。
只是盖完房子家里又回到了一贫如洗的状态,不过好在不用在父母手下讨生活,夫妻俩努努力还是能把日子过好。
可这样一来,他们也没有闲钱去购买金饰这种奢侈品。
尽管宋江城心里很想将那些金条,打造成精美的首饰送给妻子,但现实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宋江城失手杀了亲弟弟,被公安带到农场接受改造。
那时他无比庆幸当初没有把金条制成首饰,他自己身陷囹圄。
如果家中有金贵首饰,以他父母那贪得无厌的性子,柔弱的妻子以及年幼的孩子,根本守不住这份财富,甚至很有可能给他们带来灾祸。
“说了。”
宋宣心中有些震惊,巧了这些东西是他通过寻宝系统寻得的无主之物。
谁能想到,它们竟然是原主父亲藏匿起来的东西!
-
宋江城松了口气,接着问道:“你舅舅那边通知没有?”
宋宣摇了摇头,犹豫了几秒说:“舅舅和姥爷他们已经离开很久了,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联系。”
“自从您被公安抓走以后,整个大队就炸开了锅。方圆百里流言蜚语不断,外公他们不堪其扰。恰逢当时饥荒越发严重,留在村子里连填饱肚子都成问题,于是外公和外婆就拖家带口,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在离开前,他们还曾劝说母亲带着我跟他们一起走。然而,母亲放不下您,她怕您归来时寻不到家门,便拒绝了随他们离去的提议。”
“后来他们传回来一些消息,等我十七岁的时候就彻底断了联系。”
“呜呜呜……”
宋江城静静地聆听,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爱妻的身影,昔日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痛苦地用双手紧紧捂住面庞,泪水从指缝间滑落,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嚎啕大哭起来。
尽管儿子没有说出妻子离世的消息,但凭借他多年来对妻子的了解以及敏锐的直觉,宋江城心中早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与妻子感情深厚,刚见面时儿子就说妻子不曾改嫁。
小宣如此出息,每月都能来探望他一次。
如果妻子尚在人世,又怎会不想办法,写一张纸条让儿子捎带进来呢?
哪怕只是简单地几句问候,或者是送进来一口吃食,也可以慰藉相思之苦。
可是,儿子每次带来的‘妻子’做的东西,食物的味道、玩偶的缝制习惯与记忆中的完全不同,显然这些并非出自妻子之手。
如果他没有失手杀人,如果妻子不等他出去,当年带着儿子跟随父母离开,那么,如今的一切是否会截然不同?
就连岳父岳母都无法承受那些铺天盖地的非议,最终选择了背井离乡。
可想而知,在那样充满恶意与偏见的环境里,妻子独自将儿子抚养长大,所经历的磨难会有多么沉重!
-
“爸~您别再哭了,母亲从来没有后悔留下来,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说不定你出来的时候孙子孙女都上学了 。”
宋宣心里有些无奈,每次他到西郊农场来看望宋父时,他总会哭得稀里哗啦。
说实话,宋宣从未见过如此爱哭的男人。
或许对方已经知道宋母已经不在人世的消息,但只要宋父不问自己,宋宣便不会说出来。
“嗯。”
宋父用粗糙的大手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强忍着内心的悲痛,语气沉重地叮嘱道:“儿子,你记得把那东西挖出来。”
“如果不方便打成首饰送给小莹,你就直接把金条给她。就当是爸爸给儿媳妇的一点见面礼,你顺便帮我跟她和亲家道个歉……”
“爸,您放心吧,我一定会照您说的做。”
宋宣看着宋父内疚的神色,心中有些酸楚,目光扫过手表,叹了口气说道:“时间不早了,我该离开了。爸,我下次再找机会过来看您。”
“去吧,好好照顾自己。你也别太辛苦,过来看我不用太刻意,引起别人的注意就不好了。”
宋父挥了挥手,眼中满是不舍与牵挂。
“会的,您多保重。”
宋宣转身离去,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
“看完叔叔回来了?叔叔现在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马二虎去乡下玩耍的时候,就已经将宋宣家里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当然这不是他自己去打听的,而是那些见不得宋宣日子过得好,‘不经意间’透露给他知晓的。
马二虎知道宋宣的父亲正在西郊农场接受劳动改造,所以看到宋宣来这里出任务,偶尔会消失一段时间,便猜到他是去探望亲人了。
“嗯,还算不错。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但身体还算硬朗……”
宋宣点了点头,对于他知道这件事一点儿都不奇怪。马二虎虽然有些缺心眼,但不是傻子。
“那就好,咱们赶紧回去,还有不少事情等着咱们呢。”
马二虎拍了拍宋宣的肩膀,安慰地说道。
宋宣微微颔首:“行。”
两人并肩而行,身影渐行渐远。
-
宋宣的请柬写好之后,便陆续发了出去。
他原本是想在婚宴上搞点事情,故意讹一笔丰厚的礼金,但却打算用难以下咽的饭菜去款待村里那些人,最后再膈应一下他们。
然而,这场婚宴是他和小莹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如果真拿婚宴来开玩笑,虽说能够成功地恶心到别人,但也会给自己带来诸多不愉快。
即使可以在城里补办一场,却还是会留下遗憾。
宋宣知道说出自己与村里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小莹定然不会反对自己的决定,可是这样的做法对于小莹不公平。
思前想后,宋宣放弃了在宴席菜品上动手脚的念头。
何况,他完全可以采取不会两败俱伤的方法来恶心那些人。
比如说,让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处处都比不上自己的人如今过上好生活,而自己却连一点便宜都沾不上。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令人备受煎熬的心理折磨呢?
宋宣得知岳母将会亲自到场参加婚礼,愈发庆幸自己当初没有鲁莽行事,否则一旦在婚宴上弄出什么乱子,不仅会令亲友们扫兴,更可能给岳母留下糟糕的印象。
-
宋宣起初是不想给大队长家发请柬的,这一家人如他所想般天天吵架、打架,日子过得一团糟,结婚邀请他们难免有些晦气。
不过大队干部自己全都邀请了一遍,却偏偏不邀请大队长针对意味太强,想了想宋宣还是去马家送了一封请帖。
“大队长在家吗?”
“找他什么事?”
孙玉听到有人找自己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宋宣微微皱起了眉头。
虽然知道大儿媳妇攀咬宋宣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责任,但是孙玉还是受了一些影响,对他没了一丝好感。
宋宣看到她冷淡的态度不以为然,说明来意,“马婶儿,我后天结婚希望你们来参加我和张莹的婚礼,这是我写的请柬。”
“知道了。”
孙玉接过请柬拿着回了房间,看着探头张望鼻青脸肿的秦香,脸色就更难看了,“秦香,听见男人的声音你就跑出来了,你就这么缺男人?”
“没了男人不能活吗?想勾搭宋宣人家看得上你吗?要不是你勾引我家小远,他能被野猪害成这样吗?”
“秦香我告诉你,你这一辈子都欠着我们马家,在家里白吃白喝还不能下蛋。”
“你要是肚子争气能给我家小远留个孩子,我都不会这么对你。你让我家小远直接没了子孙后代,若不是杀人偿命,我真想一刀解决了你。”
孙玉看着秦香就火大,为了避免她跟外面的男人跑了,或者去外面勾搭别的汉子,他们都不敢放她出去干活儿了。
-
“妈~你到底还要提多少次?我干脆死了算了,不留在人世间拖累您和爸了,你也和外面的人一样打心里认为我是废物了吗?”
马远愤怒地咆哮,紧接着屋内传来无数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孙玉听到小儿子这番话心都快碎了,“小远你别误会,我只是骂秦香这个没用的女人,你这么说不是伤妈的心吗?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儿子。”
“妈~世界上只有您对我最好了。如果您以后不再喜欢我,我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马远倒不是想维护秦香,两人本来就是露水鸳鸯各取所需,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
他突然出声只是想让母亲对自己多一些关注和心疼,马远生怕有了小侄子之后,自己就再也不是她最喜欢的孩子了。
实际上,听多了母亲的话,他也觉得这是秦香的罪过。
如果不是她先勾引自己,他老老实实听从父母安排结婚生子,根本不会有这一场劫难。
这个女人克他……
“小远你放心,在家里谁也越不过你。”
孙玉安抚了小儿子的情绪,恶狠狠地瞪向一旁的秦香,“你死人啊?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快给我滚去煮饭!”
“小锋马上就要回来了,你赶紧去做几道可口的菜出来,咱们马家不养吃白饭的闲人!”
-
“……”
听见孙玉凶狠的责骂,秦香却像是一个毫无情感的木偶般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她默默地转过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孙玉见此情形冷哼一声,不再多瞧已经完全被自己驯化变得死气沉沉的秦香,转头便去收拾小儿子发脾气弄得杂乱不堪的房间来。
秦香进入马家厨房,目光落在案板上那块新鲜的猪肉上。
这块肉是孙玉今早买回来的,色泽红润肥瘦相间,无疑是一块好肉。
她熟练地拿起菜刀,用力地将其剁碎,随后张望了一会儿,从橱柜里取出三包早已碾成细腻粉末状的菌子粉。
“吃,吃吃,都给我吃,都是你们爱吃的……”
秦香阴森森的冷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打开油纸,将那些白色的菌子粉末全部倒入装有肉块的盆中。
她又舀出几勺红薯粉,一同混入其中,然后便开始不停地揉捏起来,使得各种食材充分融合在一起,下锅煮起了滑肉汤。
-
宋宣逐个通知到位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接待外地客人的筹备工作之中。
宋宣只向林文卓发出了请柬,并未邀请林副省长,也没打算去攀这个亲。
然而,林副省长没有来,但他的爱人卢钰雯却出乎意料地赶来参加他的婚礼。
林副省长位高权重,出行必然兴师动众,因此便让其爱人代为出席。
卢钰雯对宋宣的家庭状况一清二楚,宋宣的母亲早已离世,父亲正在接受劳动改造,与爷爷奶奶的关系又颇为紧张,想必在操办这场喜事时定然没有亲人帮忙。
出于这样的考虑,卢钰雯便决定作为宋宣外家的长辈出面主持婚礼。
宋宣花费一笔钱成功地在大队租下了几个房子,并将张莹的母亲妥善安置其中。
当他回到家看到卢钰雯时,心情忽然变得十分复杂。
卢钰雯知道这孩子不想跟他们攀关系,所以一直和他们保持距离,叹了口气:“小宋,你这成婚的大喜事,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若不是文卓偶然间跟我提起这件事,恐怕我和你林叔叔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听到卢钰雯略带责备的话语,宋宣面露一丝尴尬,“真是不好意思,卢婶子我忙忘了,希望您不要见怪。”
“文卓明天才能到,你掌勺的师傅请来了吗,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卢钰雯见他一脸难色便知其中缘由,但她并未深入探究,开始仔细地询问起婚事筹备的细节。
“请好了,他们明天早上六点过来准备……”
宋宣对于卢钰雯的热心相助,心中充满感激,一五一十地回答。
有了卢钰雯从旁协助,宋宣顿感身上的压力减轻了许多。
晚上八点,当宋宣收拾好一切,准备上床歇息时,一阵急促而又猛烈的捶门声响彻整个屋子。
宋宣带着满心疑惑,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
当他看清门外站着的人时,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还没等宋宣开口发问,苏书记便神色凝重地抢先说道:“宋宣,大队长一家出事了,除了马锋和何知青,其余人都不幸地中毒身亡了!”
“现在马锋和何知青已经被紧急送往医院进行抢救,但是能否救活不得而知!”
“这件事性质太恶劣,公安估计一会儿就会来调查,你明天的婚宴还要照常举行吗?”
“……”
听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宋宣心头猛地一震,下意识深吸一口气。
这马家难道真的跟姓宋的犯冲不成?找死不能晚个把月死吗,在他结婚的紧要关头去死,真是够歹毒的!
他请来了这么多的外地客人,如果就这样取消婚宴,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和精力?
不行,这婚必须照办不误!”
宋宣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办!当然要办!”
苏书记欲言又止,想着他房子都租了几家,食材都准备好了,若是不办下去损失太大,只好歇了劝阻的心思,“那行,打扰你了,你做好公安到访盘问的心理准备。”
“知道了。”宋宣叹了口气,用力地关上了门,“真是晦气玩意儿。”
-
因为昨天闹出的事情,今天大队的气氛比较沉重。
昨晚大队所有人都经历了公安漫长而严厉的盘问,这使得大家一晚上都没睡上一个安稳觉,因此今早出现的每个人眼下都挂着漆黑的黑眼圈。
张莹的母亲林辛夷也没想到在女儿结婚的前一天,竟然会发生这样恶劣的事情。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觉得不太吉利,以至于林辛夷甚至产生了择日举办婚礼的念头。
然而,这个想法遭到了女儿的坚决反对。
林辛夷拗不过孩子,最终放弃了这个打算。
公安深入调查后,这起案件的来龙去脉终于水落石出。
事实证明,案情远比大家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
凶手是大队长的小儿媳秦香,秦香因为长期遭受恶毒婆婆孙玉的苛待和折磨,承受废物丈夫马远的家暴,因怨生恨选择与他们同归于尽。
她利用有毒蘑菇晾晒后研磨制成的菌粉做菜,毒死了家中那些吃得最好的人,然后自己也服用毒蘑菇粉自杀。
在她留下的遗书中,不仅详细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缘由和作案经过,还特意强调这件事与何莲毫无关系,完全是她一人所为。之所以选择放过何莲,仅仅是因为她腹中怀着无辜的孩子。
大家知道消息后,纷纷唏嘘不已。
马锋虽然身中剧毒,但经过医护人员的全力抢救,最终捡回了一条性命。
只可惜,由于中毒时间过长,他的肾脏功能已经出现了问题,以后恐怕不能长时间工作。
何莲这边倒是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她没有吃下那些有毒的食物,并且顺利诞下了一个男孩。
新生命的降临给阴霾笼罩的山河大队带来了些许慰藉,可社员们的心情依旧难以平复。
老婆婆们纷纷告诫自己,以后要对儿媳妇好一些,不能再继续蹉跎儿媳妇了。
谁都不想死一死,秦香温温柔柔一个人狠起来真是索命的活阎王,一下子带走三个人。要是其他儿媳妇学了她的本事,真是不敢想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