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时,你又摆弄那个破东西嘎哈?蒲家奴那点小心思,俺都懂。”
金兀术撇着大嘴,厚眼皮微微眯起,揶揄道:“刚刚看你跟个大叫驴一样,是不是很得劲啊?”
“学生从未如此舒心过。”
时文彬放下了牛皮袋装的所谓地雷,他之前摇一摇,晃一晃,也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唯独肯定的是空心的。
“那以后让那阎婆每日来一次。”金兀术说。
“学生起不来,起不来的。”
时文彬憨态可掬的模样,捶了捶腰,逗得金兀术哈哈大笑,才算掀过这一页。
“这就是你们南人的软弱之处了,不像我们大金国的汉子,个个硬邦邦。”
金兀术满脸傲然,“在俺们那边,只要能在山上压得住老虎,被窝里就没有压不住的娘们儿。”
“呃....”
时文彬从未接触过金国女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哈哈,你不行,整不好要天天挨揍的。”
金兀术正笑得开心,完颜挞懒一身甲胄走了进来,面色阴沉。
金兀术很不高兴,虽然大家都是万户,可他毕竟是一路主帅,不通报不敲门,还你娘的摆脸色?
“蒲家奴死了。”
完颜挞懒沉声道。
“?”
金兀术一愣:“怎么死的?会不会是伤寒染了肺疾?”
“蒲家奴一生征战,从半岛到黄龙府,再到辽大都,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岂会死在伤寒?”
完颜挞懒说道:“他战死了,还有那五千骑兵。”
咝!
金兀术倒抽了一口阎婆残留的气息。
他想到了意外,疾病,中毒等等,唯独没想到蒲家奴会战死。
哪怕梁山水泊藏了五万人也没用。
别说是五千骑兵,即便只有两千,他们都敢冲锋和突围。
“是沼泽,或者说是人造岛之类的地势,五千大军除开大拚部下战死,其余皆淹没,战马兵甲被洗劫一空。”
完颜挞懒道:“俺来找你,一个是报军情,别人不敢来,另外还有出战事宜,此时若被宣扬开,恐怕会引起更多反抗力量,所以必须连夜摁死那些狗东西。”
“论夜战,宋、辽、西夏,都比不过俺们大金国。”
金兀术想了想,点头道:“既然你想干,那就去干,俺不相信别人,还不相信族叔你吗?”
“那俺就走了。”
完颜挞懒也懒得再多说,什么战术什么战略,无外乎悄悄地进村,然后杀过去罢了。
他麾下死两猛安,还有八个猛安大军,加上韩常一个万户,赤盏晖一个万户,以及后备补充军三千,这一路三万大军就集齐了,金兀术的本部三千精锐亲随留守郓城县。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完颜挞懒开始调兵出发,不是针对梁山水泊,他们不可能找到足够的船,所以只留千余马弓手蹲守在水泊边际,射杀那些捞取战利品的水匪泄愤。
其余大军每五十长可点一支火把,在月色出现后彻底熄灭,目的地是为东平府和青州之间驻扎的宗泽本部。
吃掉这支宋兵是计划之中,取得粮草辎重以后,亦可横扫淄州,青州和东昌府,此后除了大名府之外,南下便再无成建制的抵抗力量,也没有足够大的城池了。
届时目标直指汴京。
无论金兀术还是完颜挞懒,都早已确定这个战略目标,眼下无非是计划外地损失了五千大军。
老子总不能为蒲家奴他们哭一顿吧?
老子的老子病死的时候,那些厮鸟倒是个个痛哭流涕,内心里其实都在笑的吧?
“老时,俺要带你去东京。”
金兀术一摔金碗:“老子管他娘的这个那个的,让他们扫荡完,直接南下,俺一刻钟都等不了了。”
“四太子的心情,学生完全理解,但行军还是要等天明才行啊。”
时文彬连忙跪地俯首恳求。
“你算什么东西,连你也敢阻拦俺?”
金兀术眼珠子一棱,抬手抓起马鞭就开抽。
县衙周围的卫兵听见惨嚎,纷纷远离了一点,他们这位四太子可谓生人勿近,弄不好小命就没了。
……
郭药师很孤独。
自从上次攻城失利,骑兵只回来小半,近日步卒也开始一小波一小波的悄然离去。
因为他们根本看不到希望。
前面大名府想要攻下,需要大量攻城器械,可他们什么都没有。
燕山府回不去了。
即便能够占下,一旦金人返程,两路十几万大军一走一过,他就没了。
为今之计便只有南下,取一座大城,有了城墙的防护,还有了粮草果腹,麾下自然稳住。
白天肯定是不敢动的,只有夜间悄然行军,只带粮草浮财,其余帐篷就摆一个空城计迷惑那武洪。
俺去占下青州还不行吗?
郭药师目前还剩两万七大军,可谓用一个少一个,他只有牢牢掌握,才能在这乱世中有一定话语权。
就可谈。
总之一定要往南。
早就派人探查过路线的郭药师,行进了半夜忽然觉察到不对,夜间的天空竟然升起了烟云,他知道那是行军的烟尘,立马下令调头奔向淄州方向,青州恐怕去不得了。
他当即令亲随前去带路,要在宋朝的版图上,划出一个大大的弧线,给所有人一个惊喜,称之为换家策略也不为过。
然而又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周遭的夜空些许月光下,竟然满满都是烟尘。
郭药师发现自己好像在无意之中,走进了一个口袋里面。
“赵宋军队什么时候有如此强大的夜行能力了?”
郭药师头皮发麻,当即命各部进行突围,之后往南聚集,他匆忙查看了堪舆图,最终确定在阳谷县会合。
战马奔腾,月色朦胧,被大军践踏出来的烟尘遮挡,几乎目不能视。
空中传来破空声,密密麻麻,有人拉弓射箭还击,有人中箭来不及惨呼,有人中箭不敢出声。
马蹄声,脚步声,破空声,箭矢入肉声,闷哼声...
“嗯...嗯...”
不知道是不是突围的意志够坚决,竟没有人喧哗,更没有崩溃惊叫的“啊啊啊...”
只有在沉默中‘你射我’或者‘我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