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别走啊!”
张梨花斜挎着鱼篓,一个箭步飞跃而起,仿佛刺猹的闰土,“吃俺一鱼叉!”
“本座吃素,谢谢。”
林宗吾袍袖一甩,蓬勃的气机瞬间化作狂风,将飞跃在半空的张梨花吹拂的向后飞出十几丈。
“本座此时只想传教,并无恶意,且形单影只,不敢受伤太重,免得被仇家追杀,并非真的怕了你周侗......”
林宗吾身形拉出的道道残影,随着话语声结束而渐渐消失。
与此同时,张荣等人也总算是接住了张梨花。
“咋么样?!”
张荣可宝贝着他家大娘子呢。
张梨花愣了愣,忽然满脸兴奋:“我居然飞起来了,太好玩啦!”
张荣一拍额头,总觉得自家大娘子距离探花越来越远。
“多谢总教习出手。”
李俊迎上了周侗,抱拳拱手一番。
周侗将铁胎弓装进丝绸套中,重新背好,也是一抱拳:“举手之劳而已,只是没想到这林宗吾的内力居然进步如此神速,再过几年,老夫便不是他的对手了。”
“总教习客气了,这天下第一铁臂膀纵横数十载,谁人都要服气的。”
张荣也过来客气几句,表示感谢,随即面色一黑:“俺也没想到这摩尼教改名为大光明教不说,还渗透的这么厉害,待官家御驾亲征归来,俺便亲自去汴京请罪。”
“天下动荡,人心不稳,偏偏梁山一地又得天独厚,不追求奢靡的话,怎样都能衣食无忧的,人饿了,便只有一件解决饥饿的事,然而一旦吃饱了,想的可就多了。”
周侗看了眼张荣:“林宗吾是想将此地变成第二个杭州,你还需多加防范。”
“俺省的,这就去。”
张荣一抱拳,转身就召集了一帮老伙计开了个会。
他为人仗义,更是不可能杀鸡给猴看,但言辞还是颇为激烈的。
“俺当时就这么问官家,能不能多想想百姓,回来也是跟你们讲过的。”
他一脚踩在凳子上:“那么现在俺来问问你们,能不能多想想官家?他老人家御驾亲征去打前宋百年都没打下来的西夏,若是此地变成当初杭州方腊那个模样,俺不用活了,咱们也就不用再做兄弟了。”
“大头领且安心,兄弟们就是想寻个念想,绝不会搞成杭州那样。”
“是啊是啊,总该超度一下亲人的。”
“那林教主武艺高强,性情豪爽,俺们也只是私下里传传。”
“俺家大娘子砸冰淹死了,不然也跟梨花那般该寻个人家了。”
“……”
张荣还能说什么?
当初他走投无路,也正是这帮渔民农夫老伙计的帮衬,才有了如今的御营水军。
杀金人,灭土匪,抓鱼,种田,砸冰,修运河......
一桩桩一件件,落到每个人身上,都是相当重的担子,可为了国家,大家不也都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吗?
撂下狠话之后,张荣叹了口气,离开了忠义堂。
他是信官家的。
除了他自己,他也只相信官家,就像相信他家大娘子张梨花凭她自己绝不可能嫁个探花一样。
然而,百姓能看到他家大娘子,却看不到官家啊?
只有殄灭西夏,兵力开始向北推移,彻底没了那么多繁杂的徭役,百姓们才能相信官家。
甚至便如大多数御前班直那样,将官家当成推崇的对象也说不定的。
但无论如何,用破烂布头换取高丽稻米的生意,还是要做的。
话分两头说。
林宗吾出梁山进了东溪村,单手托举着晁盖从对面村子抢来的青石宝塔,自两人深的河中渡过,腰部以上都是没沾到哪怕一丝水的。
他就这么来到西溪村,引得两村百姓震惊不已,却也只敢跟旁人打听此人来历,不敢靠前。
随便寻了一个空房,将青石宝塔扔在院中,林宗吾进了个草棚子,坐在一捆麦秆上掏出一个炊饼,大口吃了起来。
“怎么?你王寅的孔雀开屏剑,也想来试试本座的内力吗?”
林宗吾讥笑出声,继续啃食炊饼。
“炊饼还是阳谷县的好吃,郓城县的就差了点意思。”
王寅背负双剑,眼角的狗皮膏药十分扎眼,踱步到林宗吾的草棚子里,也寻了捆麦秆坐下。
“吃什么并不重要,只有活下去才重要。”
林宗吾吞下一个炊饼,继续讥笑:“你当初不也没有随圣公一起入京吗,害的方七佛孤军作战,被人当场斩杀,所以你也不用来质问我什么。”
“我对摩尼教并不感兴趣,圣公的结局也配得上他的所作所为,我没什么心里负担。”
王寅淡淡说道:“当今官家文韬武略俱佳,百姓趋于安居乐业,若能殄灭西夏,继而全力针对金国,我王寅也愿意付出一份力的。”
“你还是那么想当官?”
林宗吾嘴角微扬:“甚至不惜奉承一个总都统的小娘子?”
“想做事,当然要当官,平头百姓连他菜园子什么形状都改变不了。”
王寅同样不以为意:“总好过做丧家之犬,被人打了也只能寻个角落默默舔舐伤口的好。”
“衣角微脏罢了。”
林宗吾一抖衣袖:“此地不成,本座便要回到南方,去寻那钟相试试了。”
“你到底想要什么?”
王寅蹙眉看向面前的胖大和尚。
“传教,留名,或者......是在百姓心中留下一粒种子。”
林宗吾起身朝王寅竖起手掌念了句口头禅,便自顾离开,往南而去。
“或许......”
王寅没有跟随对方,只是起身说道:“你的路在北地呢?”
“金人如野兽,本座也没办法。”
林宗吾头也不回,一心一意地去做他的造反头子了。
“他还是不肯回头吗?”
须臾之间,一个女子声音响了起来。
王寅连忙收回目光,转身抱拳,说道:“百花,此人大概率已经走火入魔了,回不了头了。”
“也好,我等搜寻了整个南方,都找不见那道君狗皇帝的踪影,或许他会遇到也说不定的。”
方百花摇了摇头:“我等在梁山生活了这许久,天下局势变幻莫测,‘是法平等,无有高下’竟也起不到作用,未来的路又该如何走?”
“只要是个脑袋正常的,就不会相信什么是法平等。”
另一个身高比方百花矮了大半头,却背着一把巨大铡刀的年轻女子,咕哝一句,便转身离开。
“西瓜妹子,你要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