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横山的缘故,山下的无定河天黑总是早了些。
不管李良辅愿不愿意,明军还是开到了无定河,并在沿岸摆上了推车,利用车震开始休整。
正前方是石州的嵬名阿吴大军,左侧则是嵬名安惠,两人同样驱赶六万撞令郎包裹了明军的车阵,后方四万擒生军,一万神勇军,以作督军。
李良辅的擒生军,以千人为战队,如今只剩六个,还是拼凑的,损失可谓极为惨重。
大部分都是吸了毒烟,或者被火雷炸到,受伤之后直接造成了减员。
直接中箭而死的,相比较五六万的减员来说,终究是小比例了。
李良辅的人几乎都躺在地上,甚至有些人是直接从马背上栽下的,不吃不喝直接睡了过去。
此刻,如果明军想要后撤,李良辅知道自己就算拿头去顶,也是根本顶不住的。
好在明军根本就没打算撤。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好事。
李良辅仰头拼命灌酒,脑瓜子也嗡嗡的,却不敢轻易合眼,而是耷拉着眼皮,盯着河对岸的金营,那边逐渐亮起火把,马粪马尿的味道随风而来,即便是血腥气都遮盖不住。
身后的沿途,西夏百姓正在趁机收拾战场,拿走有用的一切。
不过,在远处,明国的民夫大军也在逐渐开过来,有胆大的民夫甚至捡起兵器,去干那些西夏百姓。
李良辅从哨骑得知信息,却也无力去管了。
步跋子在横山上,火把也闪亮起来,这种山地特种兵很难下山。
但不管怎么说,除了两万擒生军,三千铁浮图,还有五百泼喜军,西夏兵力几乎都环绕在此。
休整一夜之后,决战便将开始。
“吼吼吼.....”
“噢噢噢......”
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金营忽然响起了各种怪叫,旋即灯火通明起来,高大的点将台上,出现了各种大旗,以及养尊处优姿态端坐其上的身影,一看便知是金人贵胄。
李良辅神情一振,周遭能起身的士卒,也都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因为明军行军一整日,此刻必然是要抓紧休息。
西夏这边也差不多。
唯独金人在无定河那边移动大营过来岸边,保存的体力更多。
“喂!对面的南蛮子,有种的过来较量一下啊?!”
河岸边,一个金人谋克带着麾下士卒,在河边排成了队,还有人搬来小船和羊皮筏子。
“不带放箭的啊,谁放箭谁是骡子生的!”
这谋克大摇大摆地穿上全套甲胄,手持狼牙棒,在灯火的照耀下耀武扬威道:
“俺叫耶律马自达,耶律马五是俺堂哥,现在是大金国谋克,也就是你们南蛮子口中的百夫长。”
他举起狼牙棒:“现在打架真刀真枪的拼一把,火铳火炮和弓箭都属于玩埋汰,被人耻笑。”
“野人也敢在此大言不惭?”
明军大营里终于有人回应,火把虽然不多,但也能看出正在穿戴甲胄。
“臭蛮子,你敢说谁是野人?!”
耶律马自达当即怒了,身旁那些金兵倒是无所谓的样子。
可越是如此,耶律马自达就愈发义愤填膺,“臭傻逼,敢骂你金爷爷,还不过来受死?”
这种叫骂声,自然也引起了武洪的注意,起身之后看了眼杨沂中。
后者立刻拱手道:“官家,对岸的是个辽国叛投过去的谋克,我军出战的是杨政。”
“他就是杨政?”
武洪扫了扫左右,可惜吴阶和吴麟都在他们的军伍中驻扎,毕竟夜间什么都可能发生,需要得力主将坐镇。
所以武洪身旁主要是御前班直,外加仁保忠、郑知常、杨沂中等近臣。
李邦彦和万俟卨则在后方调控后勤。
“金狗是你和耶律马五的爷爷,不是咱洪武大明的,不然俺们过来干啥?”
杨政穿戴甲胄覆面之后,手里提着把前宋西军制式战斧,迈步上前,自有人抬着小船来到河边。
他上了船,嗤笑一声:“不是急着在你金狗爷爷面前露个脸吗,还犹豫个啥?!”
“入你娘!”
耶律马自达面红耳赤,在部将的搀扶下,也上了小船。
无定河一共有十三四丈宽窄,这二人上了船后,各有两人帮忙划船,朝河中间冲去。
“滚一边去,老子不用你们帮。”
杨政双臂一振,将两个部将推的下了船,他将战斧横在身前,双手做狗刨状,独自出击而去。
“臭傻逼,别不是一会儿被水冲走了,反倒说俺追击不利是吧?”
耶律马自达是真的努力,至少成了谋克之后,在金国没人这样讥讽过他。
自尊心深深受到伤害,他双手死死握着狼牙棒,盯着杨政不断嘴臭,想要以此激怒他。
杨政却不再言语,双手不断狗刨,两船本就三十多米距离,很快便接近,船头甚至撞在一起。
“呜——”
因为有人帮忙划船,耶律马自达在船头撞击的瞬间,狼牙棒朝着杨政低着来不及抬起的头就砸了下去。
哪想到杨政反应极为迅速,整个人仿佛蛤蟆一样往后一坐,狼牙棒就砸在身前的两腿之间空隙中,旋即抓起战斧横扫,却后发而先至,当即砍在耶律马自达的手上。
耶律马自达一下砸空,就暗道不妙,正要举狼牙棒格挡,哪想到狼牙棒的斜刺卡在船舱木头横隔上,再想发力手上一凉,三四根手指飞了出去。
他一愣,耳边顿时恶风不善,脑瓜子就嗡的一下。
杨政一斧头砸在耶律马自达头盔上,将那葫芦形的头盔砸了一个大深坑,旋即双臂一摆,战斧横扫,大好头颅就飞上了半空。
“咕咚!”
戴着头盔的脑袋落进水中,漂浮几下,头盔才冒着泡沉了下去。
“啊!”
两个划船的金兵没想到自家谋克一个照面就没了,他们根本没带武器,当即划桨往回退去。
“肏!就这?!”
杨政一手抓着战斧按住船舷,双臂发力,在振甲声中,跃过了船头,跳进了对方的船上,战斧左右扫动,这两个金兵便被砍得头破血流,骨裂声不断。
其中一人还挥舞桨板砸向杨政脑袋。
但可惜甲胄齐全之下,桨板断裂,杨政一斧头砍飞了其头颅,又一脚踹出,将那受伤的金兵踹进无定河,甲胄冒着泡沉水水中,漂流而下。
而一战得胜,明军振甲不断地声音中,杨政却是再次划船,朝对岸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