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一来,谢廷稷巡查了潭州的的各个官衙,文书码得整整齐齐,账册理得清清楚楚,表面上看不出半点纰漏。
可越是完美,就越透着诡异。
那场宴请商户的鸿门宴果然见效。才几日功夫,已有胆大的商人暗中递来了这些年被陈思盘剥的铁证。
与官府的账册两相对照,巨大的亏空便如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殿下,您是如何肯定这些商人会冒险将账本交给我们的?”银砂至今记得宴席上那些商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分明是怕极了陈家的淫威。
谢廷稷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账册边缘,烛火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摇曳的阴影:\"商道精髓何在?\"
银砂拧着眉头苦思,试探道:\"诚信为本?\"
见谢廷稷不言,他又换了一个答案,“是……利字当头?”
他的话音刚落,谢廷稷抬眼看了他一眼,“没错。商人最注重的就是‘和气生财’。”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银砂瞬间懂了自己主子的意思。
这些年来,陈思不仅横征暴敛,更仗势强索\"孝敬\"。商人们表面唯唯诺诺,背地里早恨得咬牙切齿。
就算他家殿下不来巡查,陈思和商贾们的利益冲突也在不久的日子就要爆发了。
不过,既然一国太子愿意与他争利,那他们也愿意踩他一脚。
如今有储君撑腰,这些商人自然乐得推波助澜。即便最终失败,他们也能全身而退——毕竟潭州商界看似繁华,实则已被陈思榨得油尽灯枯。若他敢秋后算账,只怕连最后这点油星子都要烧干了。
法不责众,自古如是。
“殿下真是高明。”银砂对谢廷稷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还有空说这话,不如去查一查那‘善缘’里的毒究竟怎么回事。”谢廷稷声音冷了下来。
银砂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属下这就去。\"
房门吱呀一声,银刃挟着风踏入,与银砂擦肩时交换了个眼色。
\"殿下。\"银刃单膝跪地,呈上一卷墨渍透纸背的供词,\"招了。\"
谢廷稷放下账册,苍白的手指展开供状:\"没动刑?\"
\"那姑娘刚进狱中就招了。\"银刃声音发沉,\"比我们想的还要快。\"
谢廷稷眸光微动,审讯文书上所言,确实如他所料——陈思想要他的命!
“与陈思有血仇?”如果单纯只是惧怕陈思的虐待,她也不可能在见他的第一面,就如此冷静。
银刃颔首,“是,这十六娘本是一家米铺老板的小女儿,但她八岁那年,陈思先是奸淫了她的母亲,逼得她母亲撞柱自尽,后又强行将她的姐姐抢入府中,三日便成了具冰凉的尸体。”
银刃语气中多有不忍,“算是被陈思害得家破人亡了。”
谢廷稷听后,沉默了片刻,但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知道了,安抚好她。”
他忽然又道:“这种事情,陈思没少做吧?”
银刃瞳孔骤缩,立即会意,“属下立刻去查。”
谢廷稷将那封审讯文书放下,“查清楚些。”
掌权之人有一个通病——掌权时间越久,越是注重名声,他的好父皇也不例外。
毕竟,他能成为西巡察使并来到潭州的最后一根导火索就是“百姓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