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堂快步走到城墙边缘,城下黑压压的乌旦蛮子卷土重来。
他转头一看,城上的弓箭所剩无几,铁蒺藜也只剩下了几十个,将守军主力留在城楼防守是行不通了。
于是,他长吸一口气,将空了的酒坛子砸下城楼,握紧长剑,往城楼下走。
每走一步,他的伤口就渗出鲜血,他只是慢了一步后便硬生生忍了下来,快步走到城门口。
青水城的城门早就破败不堪,尽管今晨才修补过,依旧不堪一击,此时此刻,他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出城拼死抵挡。
“将士们,咱们已经坚守了数日,青水城绝对不能在我们手中被攻陷!”
“誓死守城!”
“誓死守城!”
“……”
吴堂立在最前面,举起长剑,“开城门!”他率领着仅剩的士兵冲出了城。
对面乌旦国阵列里,主帅蓦柃眼神微眯,他曾经在大将军的面前夸下海口,定会在五日之内拿下青水城,没想到却拖到了现在。
明明都是大虞的将士,但青水城的将士却与他在攻击安城时遇到的,有着明显的不同。
即使敌对,他也不得不承认青水城的将士们,上到主帅下到小兵,全都是勇士!
不过,能坚持到今日,已经是他们的极限了,而自己一定能够要在今日攻下青水城!
“杀——”
“杀——”
双方号令一出,立马刀兵相接。
整整一个下午,青水城外杀声震天,暗红的鲜血渗进了大地。
青水城的守兵数量越来越少,吴堂带领着将士们且战且退,直到里城门几里的位置上。
天近黄昏,城门下,吴堂一身盔甲染血,手握长剑,不退一步。
无论乌旦的铁骑进攻几次,总是会在城门七丈远处被迫止步。
仅剩的几百名士兵周围,无数士兵的尸体堆积如山,就像一个坟冢。
吴堂挥剑刺向一个乌旦将士,在亲兵的护卫下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朝着四周望去,密密麻麻的乌旦铁骑陈列在几步之远处,前仆后继。
只要他们这几百人败退,青水城就彻底守不住了。
“参将!”负伤的李茂杀出一条血路,靠近吴堂,“咱们这次真的要‘并肩战斗’了。”
“不。”吴堂快速拒绝,一边砍掉李茂身边乌旦士兵的脑袋,“你走。我还可以守半个时辰,你带着城内仅剩的五百名将士,护送城内的百姓离开。”
但李茂不为所动,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笑。
“参将,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
“放心,城内的百姓,我已经安排别的将士去护送了。”
吴堂微怔,“失算了啊。”他也算是李茂的半个师傅,临到头来还是被这个徒弟摆了一道,不过,身为师傅,还是得尊重徒弟的选择。
“好。”他朝着李茂轻轻点了点头。
“关城门!城楼上的将士守在上面,不准出城驰援,援军不到,城门不开!”他视死如归的声音响起。
“谁愿陪本将战至最后!?”
“愿陪参将!”
“愿陪参将!”
“愿陪参将!”
城下的几百个将士年轻的声音响起,城上的伤兵难掩呜咽。
……
半个时辰后,天色已黑,城下的刀剑相接声和喊杀声渐渐停息。
城外只剩下了寥寥几个将士,但乌旦的铁骑依旧没有跨过离城门口七丈远处。
此时,慕情带来的援兵已经踏入了青水城内的地面。
本来可以两日时间就到达的,但因为沅江早就被凿开,水流湍急且寒冷,无法插近路,他们只能绕了路。
可是,即使在另一条路上,依旧有五千的乌旦国精锐进行多路设障和拦截。
等慕情体内扫除所有障碍后,已经到了第三日。
此时,青水城城下厮杀的声音已经不可闻。吴堂立着的地方已经被乌旦骑兵淹没。
突然,如雷的铁蹄声在城内响起。城头上的伤兵们回转过头,望见了镇北军的旌旗。
他们热泪盈眶,绝处逢生地欢呼起来。
城门口的士兵在援军到达之际打开城门,让战意高涨的援军朝城门外杀去。
城外,乌旦国的铁骑已经只剩下了两万左右,不仅疲乏不堪,甚至有些士兵的身上还有伤,见到大虞的援兵,纷纷往远处逃。
蓦柃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所震惊,见到镇北军的旗帜,只好急速撤军。
当慕情绕开堆得老高的尸山时,见到了退如潮水的乌旦军队,还有……吴堂的身影。
他立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中间,笔直挺立,手撑着长剑,头微垂。
慕情屏住呼吸,慢慢靠近,只见他脸上、身上全是血渍,却一动不动。
她步伐踉跄,心里涌起一丝难言的情绪,但更多的却是敬意。
一把弯刀从他的腹部穿过,他也仍旧睁着双眼,只是早没了气息。
即使如此,他身上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战意。
倒在他身侧之人,是那个擅长射箭的李茂,可也死于乌旦的弩箭。
青水城终是守住了,被这群铮铮铁骨的大虞将士们守住了。
可惜,他们也长眠于此,和青水城一同归于平静。
不知何时开始,城楼上的士兵、城下的援兵全都跪倒在地,他们面容悲戚,心里难受,但更多的是敬意。
“将士们,杀!为死去的战友报仇!坚决守住青水城!”慕情朗声高喝,剑指不断后撤的乌旦军队。
“杀——”
一路疾驰的援军还剩下一万多人,即使只有乌旦一半的兵力,却都是精锐。
慕情率领着援军,乘胜追击,得益于平坦开阔的地形,即使天色已黑,也依旧能杀敌。
一夜过后,镇北军伤亡四千余人,而乌旦军队死伤大半,不得不撤出青水城境内,往安城方向逃。
至此,青水城的威胁暂时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