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在去年就来到了这里。尽管他没有参加去年的秋闱,但他凭借自己的智慧和才华,搭上了姜遂,并且最终帮助姜遂获得了一个同进士的功名。
这个名次虽然不是特别出色,但对于姜遂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因此,姜遂对苏景寒十分器重,总是亲切的“苏哥”、“苏哥”地叫他。
朝廷对南地灾民的态度,苏景寒从姜遂那里也算是略知一二。他心中对灾民同情,希望自己能够为他们做些什么。然而,仅凭姜遂和他的家世,还远远不足以影响到上层的决策。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萧长莺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可以,能为苍生谋福祉,别说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娶了萧长莺,就算是在她身边做一个见不得人的玩物又有何不可?
林巍这天下衙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喧闹的菜市场。在去之前,他特意换下了那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官袍,穿上了一袭青灰色的布衫,仿佛想要融入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站在拥挤的人群中,他的眼神有些茫然,思绪飘回到了过去。自从认识萧长莺,她给了自己一个随身伺候的小厮之后,自己就再没有来过这里了。文人清高,菜市场这种充满了市井之气的地方,他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然而,现实却让他不得不低头。他的母亲自从搬进上边帮他安排的庆升胡同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今天,母亲更是病得下不来床,这让林巍心急如焚。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托隔壁王嫂子帮忙照看一下母亲,自己则在下职后亲自来到菜市场买菜,准备回去照顾母亲。
走进菜市场,各种嘈杂的声音扑面而来。讨价还价声、吆喝声、鸡鸣犬吠声交织在一起,林巍在拥挤的人群中费力地前行,时不时被人碰到手臂,心中涌起一阵阵的不悦,他讨厌别人的碰触,君子之间就该有分寸,有距离。
走了不远他就草草地将东西买好了,一块猪肉,一把青菜。
猪肉用麻绳穿着,拎在手中,看起来有些油腻,还有些血腥。不知被谁挤了一下,就贴到了他的外袍上。天气不冷,他穿的薄,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那凉腻腻的触感。
林巍忍不住眉头微微皱起,心中涌起一阵厌恶。
再想到刚刚猪肉摊刺鼻的气味,还有摊主那油腻腻的手,让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是没办法这些东西他得拎回去,估计还要咬着牙做了,他母亲生病了,必须吃点好的养一养。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恶心,小心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仿佛后面有人在追他似的,尽快逃离了这个让他感到恶心的地方。
回到家,王嫂子见他回来了,赶忙起身,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跟他打了一声招呼就回自己家了。这王嫂子的男人是十年前的榜眼,和林巍一样在国子监也是一个小编修。
但是他这个编修一当就是十年,俩人也就一直在这院子里住了十年。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和一个卧床的公公,家里家外全靠她一个人照应着,能抽出点时间帮林巍照顾他母亲,算是很给他面子了。
林巍见母亲还睡着,便轻手轻脚地走到公用的厨房里。他看着厨房里摆放着的各种炊具和食材,心中有些烦闷。都说君子远庖厨,可是这几天母亲病了,根本起不来床,他不得不做饭。
可是他记忆里母亲也生过几次这样的病,但是都拖着病体起来给他做饭了,怎么这一次,就不行了呢?
林巍深吸一口气,心知想那些都没用,拿起猪肉,忍着不适将其清洗干净。他紧紧握着菜刀,手有些微微颤抖,心一横,将肉整个一分为二,拎起其中一块,向正在做饭的王嫂子走去。
王嫂子见到林巍送来的猪肉,连忙推拒,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你自己留着吃吧。”林巍却坚持要给她,说道:“王嫂子,您就收下吧,今天多亏您照顾我母亲了。”
王嫂子推拒了几次见实在是推拒不了,便满脸笑意地收下了猪肉,笑着说道:“真是难为你了,以前下过厨么?”
林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您说,还真没有,我也是没办法,母亲病了,只能我来做。”
王嫂子看着眼前温文尔雅、长相清俊的小编修,动了心思:“要嫂子说啊,这家里就只有你和你娘两个人真不行,还是得有个知冷知热的,到时候娶了媳妇,你娘就有人照顾了,这屋里屋外的活也都有人干了,你说是不是,林编修。”
说话间,刚刚烧的水开了,林巍没有回王嫂子的话,歉意地指指锅,赶紧走回去,将切好的青菜放入锅中。他小心地加入少许盐和油,用铲子轻轻翻着。
忙活了很久,林巍才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房间里,叫醒林母吃饭。林母看着桌上的饭菜,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巍儿,辛苦你了。”
林巍微笑着摇摇头,“这是儿子应该做的。”
母子俩相对而坐,吃着桌上简单的饭菜,一时谁也没再说话。
直到快要吃完的时候,林母才终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看向林巍:“巍儿啊,你和萧家那姑娘,真的不成了么?”
林巍夹菜的手一顿:“母亲,您说什么呢,我与萧姑娘只是朋友,她帮儿子也是出于好意,并无其他。”
林母看着林巍,自己的儿子,撒没撒谎她还看不出来:“儿啊,你就别骗娘了,那萧家姑娘对你什么心思,娘还看不出来么。
娘是过来人,看的多了,这男人啊,娶谁不是娶。
管她高门低户,娶回来还不是一样生孩子照顾家里。
这高门女子怎么了,她不也就是个女人,能翻出什么天来。
咱们使点手段,还不是要服服帖帖地伺候男人和婆婆。
而且还能给咱们带来好日子。
你想想之前咱们过的那是什么日子,现在咱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
这过日子,哪有什么靠女人一说。
她既然心甘情愿嫁给你,那她带来的东西,咱们就使得。
她愿意啊,对不?
女人呢,有时候还是要哄一哄的,你顺着她哄一哄,她就不会生气了。
娘也不是要你轻贱自己,你今天也看到了,比起哄哄萧家姑娘,去菜市场是不是更让人难以忍受?”
果然,还是当娘的最了解自己的孩子,最知道怎么说才能直接在孩子的痛处上插刀。
林巍这些时日也想了很多,他发现即便是跟萧长莺划清了界限,那些寒门的人也没有因此而亲近他半分,反倒是高门的人,平日里碍于萧长莺的势力,只敢给他使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绊子,这几日却开始明着欺负他了。
比如他前段时间熬夜编修完的一本工匠技艺方面的书籍,那个靠着关系进来的闫琪,走到他桌前什么也不说,直接就给扔散在了地上,之后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了。
更有甚至堵在他下衙的路上,非要看看是谁给他的狗胆,竟然连萧家的嫡女都看不上,他怎么解释两人没有关系,只是朋友,他们都不信,最后还是他的上司路过,才帮他解了围。
有错的不是萧长莺对他的心思,错的是那些眼红他的人。
他其实。。。
他其实应该不惧所有人的眼光,和萧长莺在一起。
即便是有人看不惯他又怎样?
还不是拿他没办法。
即便是寒门疏远他又怎样?
凭他的本事,他早晚还不是会结交一些真心待他的好友。
林巍盯着自己油腻腻的手和溅了不少水渍的衣襟,仿佛突然醍醐灌顶一般:“母亲说的是,儿子明天就去找她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