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衙见闻》……”江昭阳低声吟诵起来,“闭门车马喧,万事踢球转;官腔叠官腔,空文摞空碗;安检工作忙,企业摆拍远;何时扎实督,迎来曙光天?”
每念一句,江昭阳的眉头便紧锁一分。
这首诗如同一面镜子。
它映照出当下某些部门中存在的官僚主义、推诿扯皮和形式主义问题,直击要害,令人警醒。
很明显这是针对安监办的,当然也是对自己的警醒。
任何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行为都是对这份职责的亵渎。
然而,不仅于此。
还有更让江昭阳触目惊心的是旁边左上角还有一张A4纸。
纸上歪歪扭扭贴着打印出的字块:“安监办陈主任,算命比算账精,推责比推车快。”
最刺眼的是用红笔画的棺材图案,旁边写着“安全生产棺材铺”。
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江昭阳看到这一幕,整个人如遭雷击,惊愕之情溢于言表。
他的嘴巴半张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
他头昏目眩,甚至有了想要呕吐的冲动。
“这……这!”江昭阳在心里暗暗惊呼。
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无疑是前所未有的视觉轰炸,那些文字和图案像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在他脑海中回响,久久不息。
只是,这是谁干的呢?
带着满心的疑惑,江昭阳伸手敲了敲门。
然而,等了许久,门内却是一片死寂,没有丝毫的回应。
他皱了皱眉,刚想要转身离开,却又停下了脚步,心中涌起一股不甘。
他不信,这里会没有人。
于是,他悄悄地走近门口,侧着耳朵,仔细地聆听着门内的动静。
这一听,他几乎惊掉了下巴。
因为,从门缝里,他清晰地听到了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那声音急促而有力,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而在这键盘声中,还时不时地夹杂着“double kill”这样的游戏音效,显得格外刺耳。
“这……这怎么可能?”江昭阳难以想象,在这个本该严肃认真的安监办里,竟然会有人在这个时候玩游戏?
而且玩得如此投入,以至于对外界的一切声响都充耳不闻。
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失望。
他似乎看到了安全生产监管的漏洞,看到了那些可能因疏忽渎职而引发的灾难正在悄然逼近。
江昭阳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木门竟然开了条缝。
原来门并没有从室内反锁。
屋内,光线略显昏暗陈郁文正伏案研究着一本泛黄的《麻衣相法》。
江昭阳的突然闯入,让陈郁文像被高压电猛然击中一般,整个人猛地弹起身来。
他手中的厚重相书因失去支撑,“啪”地一声巨响,狠狠地砸在了堆满安全月报、显得杂乱无章的办公桌上。
震得搪瓷茶杯里的茶水溅出几滴。
“江……江镇长!”陈郁文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慌乱与不知所措。
他忙不迭地用衣袖胡乱抹着桌上的水渍,“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我们也好准备些汇报材料,迎接您的检查……”
“请!请!”陈郁文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一边寒暄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江昭阳迎进了办公室,生怕出什么岔子。
江昭阳进了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靠窗位置,坐着一位女性干事,她叫吴映妤。
此时,靠窗的吴映妤此刻正拼命按着主机电源键,显示屏上《王者荣耀》的战局画面还在倔强闪烁。
吴映妤耳尖通红,手指颤抖得连鼠标都握不稳,胸前“安全监督员”的金属胸牌随着急促呼吸剧烈起伏。
她身后墙上“安全生产重于泰山”的红色标语被空调风吹得卷起边角,露出底下发黄的胶痕。
她一看到江昭阳进来,土地寺庙长草——慌了神。
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操作,她终于成功地强行关机了。
显示器瞬间黑屏,倒映出她那张因紧张而煞白的脸。
而陈郁文的办公桌上,放着的《麻衣相法》还在瞅着他。
江昭阳径直走向陈郁文的办公桌,指尖拂过蒙着薄灰的《危险化学品企业检查记录》。在五月十七日那栏,潦草的“已检查”三个字旁边,赫然印着半枚茶叶渍。
“陈主任最近在研究手相?”他随手翻开《麻衣相法》,泛黄的书页正停在\"官禄纹\"章节,密密麻麻的批注还带着新鲜墨香。
“这……这是上次群众来访落下的!”陈郁文突然拔高的声调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小吴,你怎么回事?说过多少次,群众的物品要及时归还,怎么这么粗心大意?”
陈郁文将书倏地收起放入抽屉里,金属滑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不满地嘀咕道:“这谁呀?把算命的书放我桌子上了,也不记得拿走,还要我来收拾。真是的!”
“现在的群众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办公室陷入死寂,只有墙上的电子钟发出“滴答”声响。
江昭阳玩味一笑,“有人睡在梦里,有人睡在鼓里,陈主任不知你是睡在哪里?”
“你给别人算命,能不给自己算一个命?”
“什么?”陈郁文有些傻愣,不知江昭阳此话何意?
“算一算,你今后是吉星高照,还是祸从天降?”江昭阳冷眼道。
“这?”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江镇长,您既然知道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也就不瞒着您了。”
“我平日里确实喜欢研究些命理相术,帮朋友们指点迷津,但给自己算命?这似乎有点……”陈郁文语塞。
陈郁文盯着自己皮鞋尖上那块油渍,那是昨晚去鸿泰酒楼应酬时溅上的。
他突然想起相书上说“山根有横纹主官非”,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两下。
“不算也罢。”江昭阳却并不纠结于此。
江昭阳缓缓拿起了桌上的安监值班记录本,一页页仔细翻看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你这里,”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望向陈郁文,“记录着前天晚上九点,你在企业进行安全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