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好冷。”
万家灯火落了许多彩色的炮竹纸,旧墙上挂了喜庆的红灯笼,摇摇晃晃的一个“喜”字,不成双不成对,形单影只的,灯穗子都缠在了一起。
她向喜字跑过来,身后的夜幕绽放着一簇接着一簇的烟花。拎着的透明塑料袋,里面装三个玻璃盒,藏着许许多多的颜色,像把那些烟花装进来了。
它们叠在一起,彼此磕碰出脆弱的声音,不堪地嗡嗡回响,好像再用点力就撞碎了一样。
塑料袋被沙沙地团在一起,拿出来的时候,她听见盒子里也在沙沙响。
“什锦的糖果盒太贵了,我没钱。”她笑得很开心,寒气勾勒她的呼吸,“所以我买了三个味道的,混在一起。有这三个味道就够了吧?”
她把玻璃盒塞到她们手上。
她戴着一只大手套,就用这只手端着盒子。另一只手冻得发红,用僵硬的指尖点着冰冷的玻璃,一颗一颗看着糖果纸的颜色。
她身边的人一起笑了,“玻璃盒呢?”
“两元店买的,花了我六块钱呢。”她蹲在她身边,散发着热气的毛茸茸脑袋挤了过来。
她抬起头躲开,她就攥住她通红的手指,温热的潮湿的指根包裹几只并在一起的指尖,没一会儿温度便被冰走了。她还抓着不放。
“……”
时值2018年的夏天。
于识早就醒了,她三点就醒了。或者四点,总之天蒙蒙亮的时候。
她把被子掀开,台灯也不拉,一会儿躺下,一会儿坐起来,熬到了五点,她不躺了。
她把被子满满地铺在床上,站在床头抓着两个被角,对齐那一头折了过去,再小跑到床尾,竖着叠了一次,折痕挤压的多余部分吐了出来。
拍扁多余的部分,捏在手里,抬起被子想塞回去。做了两分钟的无用功,多了一个三角形的折痕。
于识放弃了,坐在多余部分的侧面。
台灯下面放着一个玻璃盒,于识盯着它,又在看装着的糖果。
直到一缕阳光照在上面,彩色映在她的眼底,她如梦方醒地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低头拉开抽屉,里面什么都没有,她把玻璃盒放了进去。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似乎感觉到了来人,迟缓地亮了起来,各种软件乱七八糟的通知横着挡住壁纸。
于识看了一眼时间,周一,五点三十六分。
她很有耐心地将通知一条一条划掉,露出锁屏的壁纸来。是三个人的合照,最左边的人是她。
她抓起手机,手机压着几张一百元。手机塞进扔在一边的书包里,钱放进钱包里,再揣进裤兜里。
一时之间,梳子藏在乱堆着的课本里找不到。
于识对着镜子,用手抓了抓头发,发旋儿有几根头发支起来,怎么也按不下去,她把它们压在其它头发里,然后提起书包离开了卧室。
二楼有两间卧室,于识关上了门,抬头看对面那间。
门扉虚掩着,仿佛有风,一点点鼓开了房门。
于识听见了自己的呼吸,轻轻的,错乱的,跟房间里的风一样,在胸腔里从左逃到右。她微微启齿,呼吸就从嘴里逃了出来。
她缓过神就把那扇门关上了。
狭窄陡峭的楼梯,墙纸浑浊发黑,看不出原本的图案。于识垂着头,不顾会摔跤,一步迈下两个台阶,来到了一楼。
一楼摆放了许多桌子,椅子倒扣在上面,许久没有打理,都落了灰。
往后走是厨房,左边是一个狭小的卫生间。
于识去洗了一把脸,匆匆地穿过大堂,站在玻璃店门外,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她把门重新锁上,步行去学校。
学校附近的道路两侧都拉着横幅,一头系在这棵树上,连续遮起了好几棵树,另一边儿反倒系在了护栏上。
来来往往的学生和家长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一位家长指着横幅,念着标语,笑声爽朗,传到了几米开外的于识耳朵里。
于识默不作声,抓紧书包带子,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阿识?”
迟景明快走了两步,站在于识的面前,背着手倒走,“你还穿长袖,你不热吗?”
看见了她,于识的眉眼舒展,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紧跟着迟景明。迎面的阳光照亮了她的眼睛,她眨了眨。“我不热。”
忽然来了一个影子,挡住了阳光。伸出了一只手,揽过迟景明的肩头,她不回头,漫不经心地说:“别理她。”
迟景明对她告别一样挥了挥手,转身和那个人走了。
于识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脚步越来越慢,她望眼欲穿地看着她们的背影,目光又移到那个人身上,一眨也不眨。
那人似有所感,微微抬手,随意地挥了两下。
于识听着她们的欢声笑语,停在了原地。过去的人奇怪地看着她,于识静立良久,才慢慢地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