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蕾妮问道。
阿德里安回答说：
“因为你的回答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蕾妮调皮地模仿着阿德里安刚才的问题：
“你讨厌回答出乎意料的人吗？”
“不，喜欢。”
“那不就行了。”
蕾妮笑了笑，环顾四周。
“礼物，得赶紧买好礼物回去。阿德里安需要什么呢？”
这时，蕾妮看到了一家钢笔店。这是这条巷子里为数不多的专卖店之一。巷子里的店铺大多经营困难，什么都卖，所以每隔一家店就是一家杂货店。
“应该有合适的。”
蕾妮拉着阿德里安的手腕，指着钢笔店。
“那个怎么样？我是说你的礼物。”
“好啊。”
蕾妮灿烂地笑了：
“那就走吧！”
她精神抖擞地走进了店里。
他们在店员的招呼下，一起看向了钢笔的陈列柜。
“黑色的也很漂亮，你看那个有蛇形花纹的。”
“嗯，很漂亮。”
“红色的怎么样？虽然没有花纹，但看起来更简洁。”
“不错。”
“那个深蓝色的……”
“就选那个吧。”
蕾妮眯起眼睛，用力拍了一下阿德里安的背。阿德里安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别光说漂亮、不错，选你喜欢的！可以表达你的意见，笨蛋！”
“……”
真是让人操心，这孩子还只是个少年。和阿德里安同龄的男孩经常惹是生非，帝国甚至有“可怕的十三岁”这种说法。
而这个孩子，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在国王的漠视中长大，唯一的生存目标就是活下去，自然而然地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想法。
“慢慢选！”
阿德里安用颤抖的眼神看了看蕾妮，然后把视线转向了陈列柜。他慢慢地浏览着商品，然后指向了陈列柜最角落里的一支钢笔。
那是一支蓝色的钢笔，带着浅棕色的皮绳。
“你喜欢那个？”
“嗯。”
“你该不会是因为它最便宜才选的吧？还有更好的呢。”
毕竟便宜，设计也有些过时。
“我就要这个。”
阿德里安罕见地露出了固执的表情。蕾妮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反正这是他自己选的。”
“试着握一下，看看顺不顺手。”
蕾妮问店员能不能试用一下陈列用的钢笔，店员回答说：
“当然可以！”
然后拿来了羊皮纸。
阿德里安小心翼翼地拿起店员装好墨水的钢笔。
‘他的手真好看。’
“哎呀，少爷的手真漂亮啊。”
看来不止蕾妮一个人这么想，店员也夸张地赞叹道。
‘没错，没错。’
看着修长光滑的手指轻轻地移动，真是一种享受。
仔细想想，这孩子身上没有一处不完美。不仅外貌出众，声音也甜美得让人昏昏欲睡，连指甲的形状都美得惊人。简直就像是神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怎么样？好写吗？”
“嗯。”
“哎呀！要诚实！”
“……笔杆好像有点粗。”
店员笑着说：“我们店可以定制的，笔杆也可以做细。”
“可以试试不同粗细的吗？”
“当然，形状也有很多种。”
店员展示了各种各样的笔杆。蕾妮指着一支一侧扁平的笔杆，看向阿德里安。
“试试这个，应该会很舒服。”
因为几年后，这种形状的笔杆会很流行。
阿德里安笨拙地握着笔杆，没有用拇指托住扁平的部分，看起来很别扭。
“不是这样，扁平的部分……”
就在蕾妮握住他的手，纠正他的握笔姿势时。
“真是好福气啊，和我的女儿一起。”
四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推门而入。
这流里流气的姿势是什么鬼？
“爸，爸爸……”
“过来。”
“爸爸，这是……”
“把手放开。”
蕾妮咽了口唾沫。
见蕾妮一动不动，家人们沉着脸再次说道。
“过来，蕾妮。”
“放手。”
“蕾妮。”
“小不点！”
蕾妮笨拙地走向家人们，伊萨克一把拉过她的手，用自己的外套使劲擦了擦。
“怎么能随便跟着别人跑呢，啊？”
“不是我跟着他，是我带他出来的……”
伊萨克瞪大了眼睛，亨利笑得格外灿烂。约翰还是一如既往的表情，但眼神却像是要把阿德里安撕碎一样，真可怕。
迪布雷德公爵则一直盯着阿德里安，说道：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今天是阿德里安的生日，我带他出来，想给他买支钢笔……”
家人们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到了蕾妮身上，目光灼灼。
“阿德里安？”
“阿-德-里-安？！”
“你叫他名字？”
“……”
依次是约翰、伊萨克、亨利和迪布雷德公爵。蕾妮慌忙改口：
“啊，不，王子殿下……”
她只是来给朋友买生日礼物而已，为什么感觉自己像个被抓到犯罪现场的罪犯……
“礼物……”
“钢笔？我都没收到过小不点的钢笔！”
“真是让人吃惊。”
“……”
这次的顺序还是一样。
真是冤枉，家人们的生日她也都有好好送礼物，只是没有送过钢笔而已。
蕾妮正苦恼着该如何解决这件事，阿德里安深深地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
“抱歉什么？”
“没有事先通知就带她来到了不安全的地方，让府上担心了。蕾妮只是为了照顾我，请您责罚我吧。”
非常郑重的道歉。国王的儿子，如此道歉绝不是一件平常的事情。
蕾妮不安地拉了拉爸爸的胳膊。
“不是的，是我非要出来的，真的是我！”
爸爸冷着脸，注视着依旧低着头的阿德里安。
“以后不要再见我的女儿。”
“爸爸！”
“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不要给蕾妮添麻烦。”
“爸——”
蕾妮皱起眉头，伊萨克和亨利拉住了她。
“父亲说的没错，你和王子殿下现在的交往，可不像是友情。”
“是啊，小不点。”
蕾妮激动地喊道：
“真的不是阿德里安非要我出来的，是我要他出来的。是我做的选择，所以应该由我来承担责任。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可是哥哥们却把我塑造成一个把责任推给朋友的卑鄙小人。”
“蕾妮。”
迪布雷德公爵严厉地叫了她一声，约翰拉住了她的手腕。
“走吧。”
蕾妮被哥哥们拉着往外走，她回头看向阿德里安。
看到他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蕾妮的喉咙一阵刺痛。
*
听说为了找蕾妮，整个宅邸都翻了个底朝天。魔法师们被召集起来，迪布雷德的王都军把商业街翻了个底朝天。
“真是的，小不点！”
伊萨克一脸严肃地训斥着蕾妮。
蕾妮气鼓鼓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围着她的父亲和哥哥们。
“我只是和朋友出去玩了。”
“让家人们担心。”
迪布雷德公爵冷冷地说。平时蕾妮可能早就怂了，但这次她没有退缩。
“商业街我经常去，爸爸也相信我，才让我自由活动的。”
“前提是必须有护卫跟着。”
“弗法在啊，召唤弗法比狼群的护卫更强大！”
蕾妮气呼呼地喊道，父亲和哥哥们都愣住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顶撞过父亲。
今天是阿德里安的生日，是他第一次有人为他庆祝生日。
蕾妮的脑海中交替浮现出阿德里安开心地笑着，连一根蜡烛都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的样子，和他孤零零地站在店里的样子，喉咙里像卡了鱼刺一样难受。
亨利试图哄她：
“但是他是王子，他的敌人很多……”
“迪布雷德的敌人也很多，比阿德里安的还要多。那我是不是哪里都不能去，只能一直待在家里？”
“但是……”
“我知道家人们爱我，但也不能因此伤害别人。”
亨利似乎无话可说，闭上了嘴。四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脾气火爆的伊萨克激动地说：
“反正就是不行！王子更不行，那小子比别的小子更让人讨厌！”
“女仆们可以，社交界的其他小姐们也可以，为什么阿德里安就不行！”
“因为他是男的！”
“伊萨克也是男的，那我是不是也不能和伊萨克玩了？”
“不行就是不行！男人个个都是老色批！肯定都在等着向你求婚呢！”
“才不是！”
“就是！你是世界上最可爱的！”
简直不可理喻，他们只会说些奇怪的歪理，蕾妮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们争辩了。
平时一定会说“别胡说八道”的家人们，此刻却保持着沉默。
蕾妮瞪了他们一眼，气呼呼地站了起来，然后“咚咚咚”地跺着脚上楼回了房间。
家人们跟着她进了房间。
“蕾妮，我们只是担心你。”
“是啊，小不点，别生气了，吃冰淇淋吧，有你最喜欢的苹果雪葩。”
“还有鲑鱼。”
看来这次他们是想哄她开心。
伊萨克从女仆手中接过苹果雪葩，歪了歪头。
“……你在干什么？”
蕾妮没有盖被子，像躺在棺材里一样，双手整齐地放在胸前。
然后，她闭着眼睛对家人们说：
“从今天开始，我不盖被子睡觉了。”
“什，什么？”
“小，小不点！”
“……”
“……”
慌张的家人们跑到床边，蕾妮却若无其事地说：
“我会感冒的，咳咳。”
“卑，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