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攥紧姜梨的手,把人往自己身后扯,“陆三公子还有什么要说的?”
陆悬看着,忽然唇角勾笑,“老夫人,我知道您一时肯定无法接受。没关系,我可以等的。今日前来,也是为了让您知晓有这么一桩事。”
“另外,像今日山上发生的事,是我没有事先叫人探好,往后定不会再发生。”
“还有听说您近来身体不好,第一次登门,我带了些补品在外头,还请笑纳。”
他看了眼姜梨,微一抿唇,接着道:“想必您也累了,那晚辈便不打搅您休息,下回再来看您。”
说完朝姜老夫人深躬一礼,转身向外。
他一走,整个屋子凝滞的空气瞬间流动起来。
姜老夫人大退一步,姜梨忙搀住她。
老夫人抬手挥开,指着门口喘息道:“岂有此理!他,他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要纠缠不清?”
“祖母别气,我会同他说清楚,让他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姜梨急得眼眶红透,生怕老夫人刚见好的身体又气倒。
“不准,你不准再见他!”姜老夫人厉叱。
姜梨点头如捣蒜,“不去,阿梨不去,您消消气,消消气……”
姜老夫人深吸几口气,半晌,才缓过来道:“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在陆家的时候,怎么就没瞧出来,竟是这般难缠的人……”
姜梨哪里敢说什么,只顺着她不住点头。
“阿梨,不许同他来往,答应我!”老夫人攥紧她的手,紧紧盯着她。
“我答应你,祖母,我保证。”
姜老夫人面色缓和了些,任她扶着靠到软榻上,“还是得离开京都,这地儿不能再待了……”
又是山匪,又有陆悬找上门强要人,她是真的一丝半点儿不想待在这儿了。
姜梨垂睫,唇角翕合,终是什么也没说。
入夜。
月清如水,烛火昏黄。
啪——
“你疯了是吗?”姜梨放下手,怒目瞪着身前男子。
陆悬似没有知觉般,仍旧垂眸平静地望着她。
“你是故意的?”姜梨小脸沉冷如冰,往后退开两步,猛地挥下桌案上的笔架,响声震动,“你知道林子里有人埋伏是不是?你等着我们被围,故意出现,故意在我祖母面前暴露,是不是?!”
陆悬低眸,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些人不会就是你找来的吧?”姜梨冷笑,“自编自演?”
“不是。”陆悬迅速抬头,俊目沉沉,“就算我再怎么卑鄙,也不可能拿你的安危作饵。”
“那就是说,后面都是故意的?你故意找上门,想做什么?”姜梨细指在桌案上急促敲点。
因为让祖母生气、伤心、失望进而迸发出的愤怒,让她恨不能把眼前男人杀了。
“想娶我?”她呵笑,“你是什么东西?!你配吗?!”
动作猛顿,姜梨随手抄过砚台,直接砸向男人。
陆悬不躲不闭,任那砚台擦过额角,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皮开肉绽,鲜血泉涌,瞬间糊住眼睛。
他闭眼,又睁开,抬袖子擦了擦,没一会儿又被糊住,于是干脆不管不顾。
“我跟你说的还不够清楚?交易,工具,你在我眼里,连个人都不是!你竟然还痴心妄想娶我?你怎么饥渴到这个程度?!”如刃目光刺向他,姜梨嘲弄扯唇。
陆悬喉结滚动了下,垂在身侧的手攥紧,那血不仅在额角流,更是在心里流。
他怎么不知道一旦这样做,姜梨定然会愤怒。
可他不想再这么藏着掖着,他想正大光明走近她,想同她建立真正的联系,一个天下人认同的联系,一个谁也扯不断的联系,而不是随时恐惧着失去她。
“贱,怎么这么贱!外面那些人知不知道?”姜梨伸手指向窗外,“那些人知不知道高高在上的陆家三公子,像条狗一样上赶着被骂被打被虐?!”
“外表高洁,实则内里就是一滩污泥,肮脏、令人作呕!”
“你怎么不去死!我想你死啊!”
掌心掐出血痕,脊背痉挛,浑身冷汗如瀑,陆悬死死咬住颊侧肉,直到血腥味在口腔散开,他自己恶心到眉心紧拢才开口,声音平淡,“如果你祖母知晓这条密道,通连你闺房的密道,阿梨觉得她老人家会不会让你嫁给我?”
“或者,还是你要告诉她实情,告诉她你是为了什么接近我,告诉她你父母的死是我祖父一手导致,她的老仆是她自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害死的,你觉得她现在的身体能承受吗?”
姜梨瞳孔骤缩,下一秒冲到陆悬面前,左右开弓又是两巴掌。
陆悬似乎知道她会如此,甚至在她近到跟前时头往下低了点。
“威胁我?”姜梨扯唇短促地笑了声,下一瞬下颌紧绷如弦,下巴微仰又缓慢收回,极力克制着翻卷的情绪。
“阿梨,我不想这样做的。”陆悬放软声音,拉起姜梨的手轻轻摩挲,“我只是想要和你永远在一起。至于陆家,我不在乎的,你曾想要我做的,我现在都可以做。”
“只要你答应和我成亲,我什么都能做。”将手放到唇边,想亲吻,又想起脸上血污,怕弄脏她细白的手指,于是只能叹息着作罢。
唇角抿直,姜梨敛下所有暴烈的、无用的愤怒,面上缓缓露出极浅的笑,“去,去和我祖母说。”
陆悬手指僵住,眸色沉冷,被血染红的半边脸罗刹一般可怖,“……阿梨当真不怕?或者说,即便为了毁了陆家,阿梨也不愿意嫁给我?”
“就那么厌恶我?!”
“别想威胁我,谁都别想威胁我。”姜梨盯着他,一根一根抽出手指,往后退开,“今日祖母成了你胁迫我成亲的理由,明日,她就能成为你胁迫我怀孕生子的理由,后日,孩子便能成为你胁迫我同你永远绑在一起的理由……无穷无尽!”
“人一旦软弱一次,就意味着往后将会有无数次的妥协。”她哂笑,“所以,去和她说。但我告诉你,一旦她老人家有个万一,就是我姜梨身死那日。”
“而你,什么也不会得到,你将永远失去。”
“我姜梨走的路,必须我自己说了算。别想替我选,也别想左右我。”
“我愿意做的,万死不悔。我不愿意做的,谁也别想逼着我做!”
“去说,”她走到书架边,猛地推开,转身望着陆悬,唇角笑意冷酷,“我做好了随时放弃一切的准备,你做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