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器运转，发出细碎声响，滴滴的声音让人心生紧张。
桌面上，消过毒的手术工具摆放整齐。
几名身着绿色医护服的人，正围绕在一张被强光聚焦的病床边忙碌着。
眼前的白炽灯亮得晃眼，梦瑶凌下意识想抬手遮挡，却惊觉自己无法支配自己的双手。
她完全不晓得自己所在什么地方，只记得与翎上一同被拽进那滩血泊之后，意识就断了片。
环顾四周，皆是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他们低着头，手上动作娴熟利落，看样子像是即将进行一场手术。
她怎么会躺在病床上呢？难道被救了？
等等，翎上呢？
她缓缓扭过头，不经意间瞧见身侧躺着一人，那人全身被医用遮盖布盖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实在可怖，直勾勾、冷冰冰地凝视着她。
梦瑶凌心里“咯噔”一下，倒抽一口冷气，强自镇定，试探着问道：“你，你是谁？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对方不语，只是缓慢地抬手，轻轻抵在梦瑶凌的唇上，幽幽说道：“你回来了？”
梦瑶凌满心疑惑，不禁“哈”了一声，同时也被对方这突兀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刚要张嘴问清楚对方这话的意思，头顶的白炽灯骤然亮起，光线比之前还要刺目，她只能被迫紧紧闭上双眼，眼前只剩一片透着光亮的漆黑。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梦瑶凌便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在急速下坠，身体本能地驱使她想要抓住床沿，可双手却不听使唤。
下坠带来的失重感极其难受，梦瑶凌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突然，手上一阵冰冷的触感传来，梦瑶凌心中一紧，下意识就想甩开。
“哎呀！”头上冷不丁被重重敲了一下，梦瑶凌痛得龇牙咧嘴，抱着脑袋在原地大声哀嚎起来。
她哀嚎着，哀嚎着，突然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能动了！
眼睛猛地睁开，她这才发觉自己所处的位置已然改变。
原本她还躺在病床上，此刻却站在门口，身旁还摆放着不少专业仪器。
“谢天谢地，你这个笨蛋终于清醒了。”
这熟悉的调侃声传来，梦瑶凌头一侧，就看到翎上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一脸嫌弃地看着她。
见翎上这副神情，向来善于察言观色、总结归纳的梦瑶凌，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心里便有了个八九不离十的答案，于是主动认错：“我刚刚是不是被迷惑了？”
翎上点了点头。
“然后我叫都叫不醒，还一直朝着某个地方走过去？”
翎上再次点头。
“所以你就敲了我的头。”
翎上第三次点头。
梦瑶凌轻拍胸脯，竟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自我安慰着：“没事，陆地上不是有句古话叫‘事不过三’嘛，我刚刚正好卡到第三次。”
翎上一下子被气得笑出声，冷笑几声后，直接伸手推了下梦瑶凌的头，无奈道：“你什么时候跟唐晓翼一样，脸皮变得这么厚了？菜就承认，还找什么‘事不过三’的借口。”
许是真的恨铁不成钢，翎上又戳了下梦瑶凌的脑袋。
梦瑶凌往后退了一步，躲开翎上的“攻击”，还特意保持了一步的距离，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说道：“我的事儿稍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咱们究竟在哪儿？”
翎上翻了个白眼，朝着中间那群人扬了扬下巴，没好气道：“眼睛长哪儿去了？这一看就是急救室啊，估计把我们拖下来的，是想让我们看看以前的记忆。”
梦瑶凌瞬间领会翎上的意思，反应极快，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场景：“你是说，我们现在所处之地，以及眼前看到的这一切，都是这座医院的记忆？”
“嗯。”翎上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抬起脚朝前一踢，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出现在眼前，表面泛起一圈又一圈如荡漾水纹般的波动。
“我没办法上前，可你却能过去。”翎上思索片刻，还是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知了梦瑶凌。
梦瑶凌回想起刚才躺在病床上的情景，猛地记起那双眼睛，顿时心里一阵发毛，哪里还敢再去尝试，又往后退了一步。
“所以，我们只能站在这儿干看着？”她实在不解，这家医院让她们看的记忆，究竟和什么有关呢？
翎上无奈地点点头，满脸不悦地盯着那张病床。
见翎上连话都不愿多说，梦瑶凌也只好陪着一起，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幕。
看样子像是在进行一场抢救，和梦瑶凌所知道的抢救场景差不多。
她撑着下巴，看着主治医生在病人身上开刀，以及后续一系列操作，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套格外刺眼。
不知为何，梦瑶凌总感觉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仿佛躺在那儿被开刀的人是自己。
手术过程漫长，两人始终目不转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主治医生完成最后一步操作，换下浸满血渍的手套，重新戴上一副崭新的，而后走到那个代表抢救失败的按键前，抬起的手悬在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梦瑶凌转头看向翎上，翎上的目光却落在那个接受抢救的人身上。
“抢救失败。”梦瑶凌不确定翎上是否了解人类世界的此类术语，便在一旁轻声解释。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翎上伸手轻抚那道无形的屏障，屏障如水波般荡漾开来，她看着医生推门离去。
刹那间，眼前的画面开始崩塌，视野转换，两人从急救室内部来到了外面的走廊边。
刚才的主治医生此时弯下腰，神色凝重地拍了拍一个看上去仅有十六岁男孩的肩膀。
梦瑶凌觉得这男孩的背影格外眼熟，尤其是头上那几缕倔强的呆毛，活脱脱就是缩小版的唐晓翼。
“不会真是唐晓翼吧？”
翎上也觉得眼前的男孩与唐晓翼有几分相像，尽管他身上穿的是病服，身形显得十分瘦弱，但气质是不会改变的。
“翎上，你等我一会儿，我得过去看看。”
梦瑶凌越看越心慌，她下意识捂住心口，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仿佛一切都被提前设定好了，梦瑶凌话音刚落，那个男孩便转过了身。
“晓翼……”
梦瑶凌呆立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面容稚嫩的唐晓翼，心跳陡然加剧，仿佛都快蹦到嗓子眼了，只要她一张嘴，心脏就会从嘴里跳出来似的。